刘秀停下脚步,站在空旷的机场,目光笔直而又深沉,“刘云,我说,我怕你。”
刘云皱着眉头,似乎听不懂刘秀的话。
刘秀也没想藏着掖着,他往前进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咫尺相近,身下的影子,一高一矮,紧紧的叠在一起,仿若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所有案子,做好做不好,永远有下一个,基德,只要认认真真做,永远不会缺案子。”
刘秀的声音冷而静,细碎的寒风将他的话,刮向了刘云。
刘秀垂下头,就能看到刘云仰着脸,一双眼睛直勾勾迎向他,冬日里的阳光,不足以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带着一些好奇,在等他后面的话。
这么多天,刘秀压抑在胸腔里的情动,就被先前那一绺头发,轻而易举撩醒了。
可是他知道,不是风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头发的原因,是他自己着火了。
而他,愿意放纵这场大火,肆无忌惮的烧下去,他不想藏着了。
“刘云,所有事情可控、不可控,它都有替代性,我都不怕。”
“可是你不一样,你现在的心意,你未来的心意,对我来说,像迷一样。”
刘秀目光沉坠,一眼不眨看着刘云。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攥着拉杆的手在抖,他的声音也在颤抖,“刘云,我喜欢你,这是我的定数。”
听到刘秀这样突兀的话,刘云的心高高悬了起来,却是在下一秒,她紧忙垂下头,正要转身往前走时,刘秀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刘云,我不想压抑我的情感,我喜欢你,我想让你知道。”
刘云一眼看向刘秀,又默然移开,她知道刘秀喜欢她,很早就知道了。
她还仗着他的喜欢,见到了两位鼎鼎有名的林学家,她仗着他的喜欢,铤而走险在部门推行合伙人制度,她仗着他的喜欢,没有告知他森林评估案,她还留了一手……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冬天,连太阳都跟着陌生起来。
刘云不知道为什么,在陌生的北京,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早上,刘秀直截了当的将所有压在深海处的情感,彻底推到了海面上。
而她这个时候,脑海里乍然浮现的是从洞子火锅第一次见面,到后来在金万设备下受重伤时,刘秀白衬衫上挂着的血迹,他们走在苏州的夜色里,他们一起在林场……
还有那个潮湿的雨夜,他撑着的那把伞,将外面的风风雨雨都遮住了,还有面对两位泰斗林学家时,她因过分紧张说不上话,他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偌大的机场,同一航班的人都已经离开,只有他们两人站在阳光下。
刘云想了很久,抬起脸,她看着刘秀因为过分认真,而有些颓然的目光,那种眼神是带着颤抖和畏惧的。
“边总,我知道了,我现在知道你喜欢我。”
“可是,然后呢?”她又说。
刘云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擦着刘秀肩膀,往机场出口大厅走。
刘秀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执拗的,飒然的。
刘秀苍然的笑了下,无奈的看着她,是啊,然后呢?
这就是刘云,模棱两可的时候,她又把难题抛给了他……
上午,两人去酒店放了行李,便匆忙赶去目的地。
对于机场发生的事情,两个人默契的选择了缄口不提,毕竟案子重要。
李盈诺将两人约去了烟袋斜街,北京最古老的斜街之一。
清朝末年,这条街上一户一户开起了烟袋铺,因此得名。
附近不见高楼大厦,街道窄窄的,两旁布满各种商店,其中不乏上百年的老字号。
近年来游客大多蜂拥去了对面的南锣鼓巷,这里游客不多,更多是附近居民来吃喝玩逛,充满市井气息,也难得的承载着老北京味道。
车子进不去,刘秀和刘云在路口下了车,沿着胡同并肩往里走。
胡同不宽,穿得厚厚的行人对向往来,偶尔有车夫,拉着游客,慢悠悠的穿过。
刘云忙着看两边店铺的招牌,小声盘算一老字号酒楼从 1820 年开到现在是多少年了。
有居民来买卤煮和火烧,拎着食盒往家赶,形色匆匆,眼看就要和一路上眼睛乱看的刘云撞上。
似乎她太过耀目,刺得他微疼,他微眨了下眼,目光落去那扎得高高的马尾。
两人找着了地方,叫李记串吧,位于胡同里一处很老的平房,店面不大,看起来不起眼,门口却排了不短的队伍在买麻酱烧饼和熟食,基本都是附近居民。
两人进去。
室内都是老式的桌椅。
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后海。
湖边都是古老粗壮的柳树,枝条已掉光了叶子,随着风起而摆动。
角落方桌,坐了位精神矍铄的中年男子,满头发已花白,穿件藏青色薄外套,黑色羽绒服随手搭在座位后,看不出牌子也看不出质地。
他起身举手招呼,“这里,边总。”
正是李盈诺。
两人走了过去。
走近了,刘云才更清楚看到李盈诺,堂堂的投资圈大佬,一身朴素,就和普通小市民一样。
他旁边坐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略微发福,穿着打扮倒很是讲究,和质朴的李盈诺相比,这位中年男人颇有些成功人士的气度。
“这位是我朋友向和平,向总,”李盈诺向两人介绍,又说,“我们今天约了喝茶,中午说找一好吃的地儿吃饭,就一起过来了。”
他问刘秀,只是客套,“边总,不介意吧?”
刘秀当然回答不介意。
实际上,他和向和平有过一面之缘。
在这次 NFT 评估案的争夺上,两人以竞争者身份在李盈诺办公室外撞见过一次。
向和平是和誉老板,而和誉是北京头部资产评估所,在全国也是响当当的评估公司,头部公司做资产评估,一般都是选择和誉。
换言之,基德要接重庆之外的案子,那都是和誉挑剩下的业务。
前不久,向和平自视和李盈诺是多年好友,而和誉的评估实力又无可置疑,向和平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案子铁定他们来做。
虽然李盈诺告诉过他,有家来自重庆的评估所,也在争取这单评估。
但向和平了解他这位多年老友,只觉得李盈诺不过是商场上做个顺水人情,卖刘秀个面子,敷衍刘秀一道,就会打发走。
他没想到两方就此撞上。
向和平缀了心思,想着刘秀不过是来白白陪跑一趟。
见他年纪小上自己二十来岁,向和平拿出前辈气度,自报了家门,客气礼貌寒暄,随意问了下资产评估在西南部城市发展现况。
但是,他万没想到,这宗标的额不高的小小评估案,竟会被刘秀使用“非常规”手段,不声不响的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