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对我的恨意很不寻常,我让程圆帮我调查了一下,才发现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在亲友邻里之间传得到处都是。
所有人都在说我三年前抛弃陆城,跟一个野男人跑到国外去了。
说我在国外被坏男人骗财骗色,做出卖肉体的交易,还打电话回家骗了我爸妈的棺材本。
那些流言有理有据,明显是有心人刻意地编造出来的。
程圆说队里曾经派人调查过,只是一直没有查到蛛丝马迹。
我爸妈是被电信诈骗了,可他们坚定地认为就是我在国外骗了他们的钱。
因为我当时还在执行任务,队里不敢大张旗鼓地处理这些事情,只能等我回来。
我的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徐婉从三楼跳了下去。
我爸吓得心脏病都犯了,当场就晕了过去。
我妈激动地抓着我,崩溃地大哭道:「养你养成了仇啊!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们过得好好的!你回来以后,这日子都成什么样子了!许挽,算我这个当妈的求你了,你离我们远一点吧!」
在一片混乱当中,所有人奔下楼去找徐婉。
我站在窗边看下去,三楼的高度,楼下还有个遮阳伞做缓冲,徐婉根本不会受伤。
我看过去的时候,徐婉正在抬头看我。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跟得意,仿佛在说:许挽啊,我有爸妈跟陆城的爱,你拿什么跟我斗?
我看着她的样子,想起三年多之前,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害怕地说道:「许警官,你好人做到底,求求你帮帮我吧。我不能回家了,我爸还是会把我卖掉的。」
她得知要回家,第一个反应是害怕跟绝望。
她爸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卖掉她,榨干她所有的价值。
我让队里帮忙把徐婉带了回来,还告诉徐婉如果难以生活,可以去找陆城。
现在看来,是环境迷惑了我,低估了徐婉。
她爸是个罪犯,她所成长的环境充满了罪恶
徐婉是扎根在恶土上生长起来的一朵花,有着惊人的韧性。
我接到程圆的电话,她说:「姐,林大虎潜逃到咱们市了,队里要求立马转移你,把你保护起来!」
林大虎,就是那个犯罪团伙中的漏网之鱼。
这半年以来,队里一直在追查他的消息。
他能精准地找到这里,明摆着是冲我来的。
可林大虎一个自顾不暇的潜逃罪犯,是怎么知道我的消息的?
「许挽,你的手怎么了?」陆城出现在我面前,神情有些复杂。
我挂断了程圆的电话,给她发消息:「给我查一个人。」
07
我跟陆城面对面地坐着,他在看我,我也在看他。
在做卧底的这三年中,我很少想他,因为不敢想。
我怕一旦暴露身份,被罪犯灌了致幻药物,会说出关于他的信息。
我的人生也许会终结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水牢里,但是陆城还年轻,他还有光明的前途。
在做康复治疗的六个月,我才敢放开心情地去想他。
想他背着我走在凌晨一点的大马路上,那个时候我们难得地看完一场电影。
我跟他说:「陆城,如果哪天我不幸牺牲了,你就记我三年吧。三年以后就忘记我,开始新的生活。」
陆城被气得够呛,掐着我的脸说:「许同志啊,我可求求你别往我心口扎刀子了。」
他说完以后,又紧紧地抱着我:「许挽,你要答应我。万一真遇上了要命的任务,也要活下去。」
陆城还说:「爱一个人民警察真辛苦,许挽,你的信仰是祖国,是人民。那我的信仰,就是守护你。」
我不怪陆城的背叛,因为他曾经立下的誓言是那样的真诚。
真诚到,我不愿意去憎恨他。
过了好半天,陆城才开口说道:「我跟徐婉……她……」
他几度想要开口,看起来组织语言有些费劲。
陆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焦躁,摸出一根烟,捏了半天终究是没抽。
我给他叫了一杯冰美式,淡淡地说道:「你慢慢地说,不急。」
陆城一口气喝了半杯冰美式,苦笑道:「许挽,你永远是这么冷静。冷静地接受我的告白,冷静地跟我在一起。其实我跟你在一起,有时候觉得挺挫败的。去游乐场玩儿,坐过山车的女孩子都尖叫着,只有你张开手臂,满脸笑容地迎接风;打气球的时候,你一枪一个,能赢下最大的公仔;套圈的时候,你每一个都能套中;玩儿密室逃脱的时候,你轻而易举地就能够找到线索,别人两个小时都出不去,跟你在一起,十分钟搞定一切。」
他说到后面,眼眶都红了,说不下去了。
隔壁桌在吵架的情侣,女生哭得歇斯底里,男生抱着女生哄着。
我的情绪却没有因为陆城的话,起到任何波澜。
我习惯了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因为只有足够冷静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我刚回来的时候,程圆跟我开玩笑,说了一个网络梗。
她说:「姐,你做卧底的时候,该不会睁着眼睛睡觉吧?」
我跟她说:「我很少睡踏实,一旦睡得太沉,袖子里的刀刃就会刮到我,能及时地醒过来。」
这三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想了想,问他:「所以,你跟徐婉一起坐过山车的时候,她尖叫着握住了你的手;你打枪为她赢下了公仔;你们一起套圈儿,套中了她喜欢的东西;在密室逃脱约会的时候,徐婉害怕地依偎着你,你找到线索顺利地出去?」
陆城颓然地靠在座位上,苦笑道:「许挽,你看,我跟你讲了这么多。你不质问我为什么出轨?为什么放弃你?而是顺着我的话,就能判断出我跟徐婉约会过的细节。」
神情骗不了人,陆城说那番话的时候,表情复杂,眼神中流露出的追忆,明显地是在对比。
陆城的手机响起来,是徐婉打来的。
徐婉问:「陆城,我好想你啊,你在哪里?」
她的声音很奇怪,带着哭腔,还有一点刻意压抑的尖锐。
陆城犹豫了一下说道:「在跟客户谈事情,等下就回医院看你。」
他说着说着,顿住了,视线看向我身后。
我扭头。
透明的玻璃外面,徐婉就站在外面。
她对着我诡异地一笑,然后转身冲向了车流。
08
徐婉不断地伤害自己,来证明我爸妈还有陆城对她的爱。
这招很有用。
我妈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再接近他们。
我离开医院的时候,我爸妈抱着徐婉痛哭流涕。
我爸说:「不哭了不哭了,以后她不会再来欺负你了。」
也许我爸妈根本不在乎那些诋毁我的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好像我小时候在学校被人欺负,回到家我爸只会质问我:「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啊?你反思反思,是不是自己有问题!」
我爸妈也许不是不爱我,只是不够爱。
他们的爱,是需要我的乖顺、我的优秀来做交换的。
……
我回到病房,我师父在等我。
「臭丫头!要不是程医生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溜了出去。」我师父眉头拧得老高,气道,「身体都成这样了,不在医院配合治疗,去干吗了!」
我抬头看他,笑:「师父,忽然觉得你老了很多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明明还是个大帅哥,现在怎么头发都没几根了。」
「你第一次见我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要是不老,岂不是成了妖怪?」我师父叹了口气,他又感慨道,「我也没想到,当年那个瘦弱的小丫头,竟然成了一个能担大任的人民警察,还是我亲手带出来的。」
二十年前,我师父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在我家附近的一个派出所做民警。
我在巷子里遇上了小流氓,他们要抢我的学费,我被打断了一条胳膊都没松手。
我师父出现救了我,要送我去医院,我不肯。
我说:「我不能花很多钱,不然我爸会生气的。」
我谢过他,捡起地上的书包就回家了。
回家后还是挨了一顿骂,因为校服破了。
我妈一边缝一边哭:「破成这样,看你爸回来不打死你。」
买新校服是要花钱的,在这个家,开口要钱就是一种罪过。
可我爸回来的时候,她还是把我破掉的校服藏了起来,不让他看见。
我童年时期的记忆其实是灰暗的、颓败的。
我爸是电厂工人,我妈在菜场做保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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