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势喊:「吴诚,把门打开好吗?
「你放心,我不会害怕,你做这些的目的我都知道了。」
我对他,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畏惧。
因为我大概已经猜到,这些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终于,门被缓缓打开。
我看见客厅里,躺着一个男人。
视线依旧很模糊,我走上前,仔细盯着他的脸——真奇怪,短短的半小时内,我就已经不害怕这些了。
虽然看得不是百分百真切,但我还是认了出来,这是曾经在大学里,潘佳月一直说的,那位喜欢我的「兄弟」。
我记不清他的名字,但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能认识。
15
见此情形,我脚步一个踉跄,被吴诚及时扶住了。
我下意识避开了他的怀抱。
吴诚身形一滞,仿佛被我的举动中伤。
可我现在无暇顾及这些,注意力仍然在那张男人的脸上。
我开口,才发现嗓子变得嘶哑起来:「谢圆,是不是假名字?」
吴诚点头:「她真名叫谢媛媛。」
谢媛媛……
是了,当年潘佳月把我锁在杂物房时,她身边跟着的女孩,就叫谢媛媛。
她曾经是潘佳月的跟班。
但因为没什么存在感,我对她的印象不如潘佳月深刻。
因此当她用「谢圆」这个名字接近我时,我并没有联想到那年的事情。
「所以那晚她带我出去喝酒,我喝醉后来接我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对吗?」
吴诚没有吭声,只是咳嗽了几声。
吴川倒是激动起来:「那个谢媛媛真他妈该死,她打电话骗我哥说你摔倒,被送到医院了,她还撒谎说了四五个医院的名字,我们跑了一晚上,等回家时,你已经衣衫不整地被谢媛媛送到家门口了。」
他说话有些孩子气:「这几个杂种,把老子骗得好惨,要不是老子没有腿,当场就去把他们宰了!」
吴诚说:「是我没用。」
最初的激动和歇斯底里已经过去,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
他继续说着:「我确实是想一开始就杀了他们的,可他们给了我很多钱。
「我收下了,因为我想给你攒着以后买套房子。要是有合适的配型,也可以做眼角膜移植手术。
「足足一百万,就我跟小川这样子,一辈子都挣不到。」
我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你拿了钱,就不怕我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后,接受不了你这副样子吗?」
吴川转过脸,笑嘻嘻地道:「嫂子你多虑啦,像我们这种连体人,能活到这么大已经是奇迹了,最近我哥的肺有问题了,我的心脏也不正常了,反正我们也没几天能活的了。」
「怎么会这样?!」
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怪不得吴诚这几天总是咳嗽。
「命呗。没事儿,我们早就预料到了,也接受了。反正我是一点都不难过,毕竟死之前还杀了这几个人渣,不亏。」
「就是吧,我哥他比较难受,他放心不下你。」
说话间,吴诚的手机闹钟突然响了。
「瑶瑶,该睡觉了。」
晚上十点,这是他为我定的闹钟声。
我分不清白天黑夜,他总是每晚都准时准点地提醒我入睡。
由于我对黑夜没有概念,常常失眠,他会搬个凳子坐在床头,轻轻拍我的身体,哄我入睡。
今晚,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说:「你去睡觉,我把家里打扫打扫,明天我就去自首。」
我也累了,点点头,说:「好。」
16
我在卧室的床上躺下来了。
吴诚像往常一样,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头。
他轻轻拍着我的身体,一言不发。
身后的吴川忍不住道:「靠,平时我还能玩玩手机,今天晚上连手机都没心情玩了。」
对吴川,我从第一眼见到他的震颤,到后来的恐惧,再到现在我已经完全不怕了。
我想起来我跟吴诚的相识,到结缘,再到最后同居。
不过是起初我在雨天里被他绊倒,又给了他一把伞。
后来,他总是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出现。
走路摔倒时,会有一双有力地手扶住我;钥匙掉地上怎么也摸不到时,会有人主动捡起来给我;被人尾随时,总能听见男人惊恐地逃走的声音。
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吴川的助攻。
直到最后,那个男人在一次搀扶后,握住我的手说,想照顾我。
我这才想起来,当时他没有说「一辈子」。
「要是有一天我突然恢复了视力,你会怎么办?」我轻声问他。
吴诚摇头:「不敢想,我可能会逃走。」
「可我现在能看见了,也没见你要逃。」
吴川接茬道:「我们就快逃走啦,去牢里吃国家饭咯。」
我没忍住笑了。
忽然又想起来我的眼睛,我问:「我突然恢复视力,接着很快看不见,现在又能看见了,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我怀疑是吴川。
吴诚解释:「不是,好像是因为那个打胎的药,可能是你身体突然受到了刺激,所以视力短暂恢复了。我咨询过医生,你还是要做眼角膜移植手术,才能彻底地长久恢复视力。」
我点头:「看来我错怪吴川了。」
吴川举起双手:「小的实在冤枉啊!」
吴诚告诉我:「你从酒局回来的第二天,我买了短效避孕药给你,可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是怀孕了。」
我抚上平坦的小腹,道:「避孕药也不是能百分百避孕的,这个孩子跟我有缘,可惜是孽缘,我不可能留他。」
吴诚点头:「就像我跟你一样,虽然也是有缘分,但,缘分太浅薄了。」
我没说话,只是心里苦笑了一下。
「睡觉吧,瑶瑶,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点头:「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自首。」
吴诚轻轻「嗯」了一声。
他关闭床头灯后,两个人出去了。
走到门口,临关门时,吴诚说:「瑶瑶,晚安。」
吴川说:「嫂子晚安咯。」
逆着客厅的光,我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只能看见两个人被光照亮的侧影。
像是哥哥背着弟弟。
我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