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做杀手多年，目光冷肃，又向来擅长掩埋心绪，和颇有些娇气、感情自然而然流露的慕紫月有些不同。
说起来，慕念月还得感谢桑延这几日没来看她，否则她多半会在桑延面前露出马脚。
可这几日她经由君莫离指点，又有小桃陪伴，已然摸清了慕紫月的性情。
此时就连她说话的语音语调，都与慕紫月大差不差。
严谨如慕念月，她甚至在这几日内还临摹会了慕紫月的字迹，又翻看了一下慕紫月书案上常看的书。
只要别让她跳舞，慕念月自觉她不会露出马脚，叫人看出她不是慕紫月。
朝夕相处的这几日，就连慕紫月的贴身婢女小桃，都没能看出来慕念月的异常之处，说明她学慕紫月已经学了个八九分。
因此，在听见那脚步声渐进了之后，慕念月连忙起了身，屈膝向桑延行了个礼，随后才抬头看他。
在桑延身边做暗卫的那些时日，慕念月鲜少如此光明正大的盯着桑延看，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卑躬屈膝，不敢抬头看他。
可此时她是慕紫月，不再同他有主仆之别，也不用再像从前做暗卫那样，隐藏自己的情绪。
此时她是完完全全的慕紫月，亦是完完全全的她自己。
因此，慕念月此刻看向桑延的眼神，也不再似平常波澜不惊、冷静自持，而是肆意的展露了她对桑延深埋在心底的情思。
只见她眼眸微亮，语气羞怯，学着慕紫月往常的喊法，低声唤了他句：“阿延哥哥……”
闻言，桑延的脚步陡然一顿。
不知为何，分明平日里慕紫月也是如此喊他，可今日却叫桑延的心中生出了几分异样情绪。
桑延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慕紫月”。
眼波含情，眉梢嘴角都带着笑，一如过去看见他时的样子，可桑延总感觉，她如今好像哪里有些不同了。
但谅是桑延也绝对料想不到，君莫离竟敢大胆包天的将她们姐妹二人掉了包。
没看出什么端倪，桑延淡淡应了声，随即在凉亭中的另一方石凳上坐了下来，“坐吧。”
慕念月原本下意识就要接上一句“属下不敢”，但她突然想起她如今是慕紫月，便顺从的坐了下来。
慕念月已经记不清，她究竟有多少年没和桑延坐在同一张桌上了。
======第二十一章======
自从多年前成为他的暗卫之后，他为主，她为仆，他们之间便再也不是可以同桌而坐的关系。
如今时隔多年同桌而坐，慕念月有些忐忑，她放在桌下的手紧了紧，而后主动的给桑延倒了杯茶，推到他的面前，“阿延哥哥，喝茶。”
既然桑延迟迟不开口，那她便只能这样来缓解一下二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此前慕念月从未见过桑延和慕紫月相处的场景，就连君莫离对此也所知甚少。
因此，慕念月只能猜测着慕紫月可能会做的事情，来应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她还记得，那日小桃说，慕紫月此番从药王谷回来，是准备讨得桑延的欢心，一举入主摄政王府为妃的。
念及此事，慕念月的心中不由得酸涩了一下。
她爱慕桑延多年，却从未妄想过有朝一日，桑延会娶她。
她所求的，从始至终便是能一直待在桑延的身边。
可就连这点奢望，桑延都不愿满足她。
一想到桑延此前说不需要自己了，慕念月的心便密密麻麻的疼。
桑延察觉她情绪的低落，抿了口茶水，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听见桑延和她说话，慕念月的心中不由得一跳。
她垂下眼睑，不敢对上桑延锐利的目光，“我不知道阿延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桑延将茶杯重重一顿，厉声道：“当日分明是你捅伤自己，故意算计阿月，却被有心之人利用，在刀上抹了剧毒。阿月为了救你丧了命，你如今还在这儿装模作样？”
慕念月心中一怔，桑延这是在为她出头吗？
怎么可能，想必他只是因为恼火慕紫月的欺骗吧。
她学着慕紫月娇滴滴的语气，辩解道：“阿延哥哥，我当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趁此机会将慕念月赶出王府。我只是不想王府中有个和我生得一模一样的人……我也不知道那刀上竟然有巨毒……”
桑延握紧了茶杯，他又如何会猜不到慕紫月这样做的本意。
只是她先是派人想杀害慕念月，后又使出计谋栽赃陷害她，将他耍得团团转，更是令慕念月丢了命。
桑延不知他到底是在气慕紫月的所作所为，还是在气慕紫月的任性妄为害死了慕念月。
自从君莫离将“慕念月”葬在后山的海棠树下后，他这几日总是忍不住去那无字碑前站上一站，心中满是哀愁。
这些日子里，他习惯性的想要传唤慕念月，那个他亲手教导出来的、最好的杀手。
可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桑延直到如今才发现，他曾经很爱面对着慕紫月这张脸，是因为他的脑海中尽数都是她幼时可爱的模样。
可如今，他再度回想起来的时候，慕紫月的面容却尽数被慕念月给覆盖了。
桑延终于能够确定的是，他对慕念月有情，所以慕念月才一次次的从他这里得到例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她再也回不来。
======第二十二章======
桑延只觉得自己胸口堵着一口气，因着慕念月的死，他已经好几日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了。
此时他已然不想再和慕紫月争论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道：“罢了，如今再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她再也回不来了。”
她？
慕念月心下一惊，莫非桑延问责慕紫月，竟真的是在为她出头吗？
慕念月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桑延的声音再度响起：“十年未见，我竟不知你的城府竟已如此之深。你最好把你那些心思都收起来，莫要再害人了。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下一次不会向你问责。”
慕念月收起心中苦涩，低低应了声“是。”
她因慕紫月的恶毒而死，到头来竟只换来桑延一句，“你以后莫要再害人了。”
慕念月恍然觉得，自己为桑延尽心竭力的这十年简直可笑。
她十年的朝夕相处，倾心相待，竟敌不过一个和桑延十年未见的女人。
果然，她作为一个替身，又如何能和正主相比？
桑延虽有些纳闷，为何今日慕紫月的话这么少。
按照以往，若他语气稍重了些，她立马便要眼眶含泪、撒娇求饶了。
可他如今心不在焉，便没去深究慕紫月的反常，只以为她是在鬼门关走过一回，吓得寡言少语了些。
殊不知他如此这般冷淡的语气，在慕念月的耳里听来，属实是再正常不过的。
想起事发之前，慕紫月对他说的话，桑延又忍不住拧了拧眉。
“紫月，我承认我之前想过要娶你，可这阵子以来，你对阿月做的事，愈发让我觉得你面目模糊。”他语气微顿，沉淀了几天的话，如今说出来却并不觉沉重，只觉得如释重负，“我们之前的婚事，就此作罢吧，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为你另寻良人。”
慕念月心头一震，有些不明白桑延为何突然要放弃与慕紫月的婚事。
但她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因此带着哭腔为“自己”辩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