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雪。
刚入卯时,季箫陌出府准备上朝。
然就见穆水清娇小的身影还立在门外。
穆水清在府外站了一夜,此刻见他出来,脚都没了知觉。
她想上前,却一下扑倒在了雪地中。
季箫陌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而后蹙眉将她扶起。
穆水清爬起来,笑了笑:“先生,你还是关心我的。”
季箫陌冷淡抽回手:“臣子本分。”
这样疏离的态度让穆水清的笑僵在了嘴角,心中才升起的热意又凉了下去。
不知何时起,季箫陌也渐渐变得和其他人一样。
穆水清心底止不住的抽痛,可是又觉得本该如此。
她抬眸,忍不住又问:“先生,你是真心要娶七姐吗?”
季箫陌见她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模样,眼神骤冷:“赐婚,是我亲求。”
穆水清眼眸一怔,愣在原地。
眼前的人转身上了马车。
穆水清看着马车远去,声音轻不可闻:“也好,你得偿所愿,也好……”
马车越来越远,她心底的苦闷感却越来越深。
穆水清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如何回的宫,也不知如何走到她母妃的坟前。
雪地中一个隆起的小土包,便是她母妃云嫔的墓。
旁边,是一个新挖的土坑,那是她为自己所准备。
她们这些不受宠之人,在这宫中卑微到连死都没有人管,甚至于埋在冷宫中的荒地里,也不会有人去关心合不合规矩。
“咚”的一声,穆水清跪了下来。
“母妃,不久后,女儿便能去陪您了。”穆水清哽咽着说着,朝着坟磕了一个头。
“这些年女儿能活,多亏哥哥护着。他为了我,弃文从武,甘愿成为五皇兄的影子,我啊,真是个累赘……”
穆水清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却引的喉间发痒,又咳了两声。
“母妃,女儿有一心仪之人,那人极好,好到女儿不知如何形容。只是他很快就要和七姐成婚了。”
穆水清声音渐渐低哑,透着无尽的落寞:“我总在想,若您还在,若我像七姐那样受父皇宠爱,哥哥是不是可以把酒临风,吟诗作对,我会不会也能成为阿煜的妻子?”
她说着,眼泪簌簌掉落。
可惜她不能,也配不上。
她现在只有哥哥和这条命,而这条命也不过两月余而已了。
冬风凛凛,许久,穆水清才起身:“母妃,等他和七姐成婚,哥哥战场归来替自己正名,女儿也能放心的去寻你。”
等告别陵游,穆水清边走边算着季箫陌与宛瑶的婚期,转步朝太医院走去。
太医院。
穆水清看着老太医,神色怅然:“若我停药,能否多活些时日,至少让我挺过二月十八。”
那天是季箫陌和宛瑶成婚之日。
老太医一听这日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
“从公主用下第一颗药之时,命尽之日便已定了。停药无济于事,只会让公主走的更痛苦。”
老太医的话让穆水清眼眸一暗,只能无奈苦笑。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她注定要带着遗憾离开。
穆水清转身正要离去,忽地想起什么,转头问道:“您觉得我哥哥如何?”
老太医愣了一下,而后抚须应声:“六皇子文韬武略,必有作为,只不过……”
他话未尽,但穆水清已然明了。
只是哥哥有自己这么一个累赘、软肋和牵绊,只要自己还在,哥哥难有出头之日。
不过很快,她就不在了,哥哥也不用被她拖累。
“那我便放心了,日后哥哥还请您老多照拂。”穆水清安了心,拜别老太医。
太学院。
才下学,穆水清便拦住了将要回府的季箫陌。
季箫陌不耐,原以为六皇子回来了,她能安分些,不想竟是一点没变。
他冷眼绕步离开,不愿理会穆水清。
穆水清一急,连忙拉住他的衣袂,却见季箫陌眼角的一抹嫌弃后立刻松手。
嫌弃的目光她见多了,但从未有一次会像此刻这般尖锐,刺得她喘不过气。
她垂眸,喃声低语:“如果能回到你我初见该多好……”
至少那时候温暖如太阳的你只当我是众生,不曾偏爱,亦不曾厌弃。
季箫陌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心中的烦躁莫名褪去:“公主说什么?”
穆水清抬起头,将一直紧握的左手缓缓摊开,一块暖玉静静躺在掌心中。
“先生,你给我这玉时,曾说会允我一件事,不知可还算数?”
季箫陌闻言,才消去的怒意重新涌出,面色一冷:“公主想要什么?”
穆水清见他冷了脸,心间苦涩,却还是深吸了口气,将那从出现便就扎根在了脑海的心愿说了出来。
“你和七姐的婚事,交给我来操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