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像今天这样,被人在公开场合堂而皇之地调侃还是第一次。
林美筠故作惋惜道:「真是可惜了,季总出身和气质这么好,却没学过钢琴。」
我见她不依不饶,便大方地褪去手上的天鹅绒手套走了过去。
因为缺失小指的原因,我的手无法做到跨八度。
所以即使我很努力,也只弹奏出一首很难听的四不像。
台下的名流出于礼貌没有笑,但也有一人直接为了我鼓起了掌。
我诧异地望向季颂夜,他径直朝我走来:「姐姐,你又在和大家开玩笑了。」
季颂夜绕到我身后,弯腰将手轻轻搭上我的双手,按出一串悠悠荡荡的琴音。
虽然简单,却至少流畅。
紧接着,他将自己的外套递给我。
坐到我身边独自弹了一首《蓝色的爱》。
美好的琴音,令全场都噤了声。
一曲终了,他将自己的外套搭到我肩上,笑道:「我弹得不好,都怪以前姐姐教我的时候没认真学。」
他起身牵起我的左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今晚你喝多了,我们回家。」
车上,季颂夜与我同坐后排。
我有点晕车,脸色不太好看。
季颂夜叹道:「酒会而已,何必这么拼。」
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回答:「王岩黑白两道通吃,这人虽然目前对我们集团造不成什么大的威胁,但也不能小觑。他经营的产业涉及很广,有几个项目可以合作。」
不知道季颂夜有没有听进去,黑暗中他握住了我的左手:「怎么受伤的?」
我侧过头,看向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你不记得了?十岁那年,父亲送你的那块古董表丢了。」季颂夜蹙眉:「然后呢?」
「你怀疑是我偷的,不吃不喝两天,吵着闹着要把我的手指剁下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季颂夜垂眸盯着我空了一指的手套:「你一定很恨我。」
我将脸转向车窗,冰冷的玻璃上映出一张笑脸。
酒窝深深,眼底却一片凄凉:「我怎么会恨你呢?那时候,你年纪小不懂事。现在你长大了,以后一定会一直对姐姐好的,对吗?」
我的手穿过他的黑发,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
街边光怪陆离的灯光一道接着一道滑过季颂夜的脸,他的脸在光与影之间忽明忽暗。
许久,他点了点头:「嗯,我会。」
8
车缓缓驶入大门,灯光里站着一个女人。
妈妈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见到我和季颂夜一同下车时,她看我的眼神骤然变得阴冷无比。
听闻今天的董事会一切顺利后,她才像是松了口气。
一句「儿子,恭喜。」刚说出口,就被季颂夜冷淡地打断:「抱歉,我和姐姐都有点累了。」
说完,他牵起我的手离开了。
半夜,我踩着点进入季颂夜的卧室。
浴室内的花洒开着,证明季颂夜还在沐浴。
我环视了一周屋子,发现不存在摄像头之类的监控后,才放心走到他的床头,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抽屉上的锁。
父亲不知道,在这个家里,并非全是他的人。
常年不变的薪资,让几个菲佣的心中早就生出了怨气,我借此机会用了双倍的价钱让她们成为我的帮手。
比如,每天打扫季颂夜卧室时,要更加仔细些。
通过菲佣给我的情报,我猜这个抽屉里一定锁着什么秘密。
果然,抽屉中竟藏着一块古董怀表。
银质的外壳上刻着两把精致的长剑,这块表正是弟弟季颂夜少时最喜爱的那块。
我的手指就是因为它,被季颂夜用生锈的美工刀生生切断的。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至今都不敢忘记。
我闭了闭眼睛,伸手拿起抽屉中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铅画纸,上面用浓郁的油画棒画了幅儿童画。
女人和一个男孩住在黑暗的山洞里,他们的脸都在哭泣。
男人则和另一个男孩站在山顶之上,沐浴着阳光开怀大笑。
鲜明对比的内容,却有着一点相似之处。
两个男孩长得很像,不同的是一个身上有着红色胎记,一个则没有。
这个点突然和我脑海里某个想法撞在了一块,并且重叠了起来。
我盯着右下角那块从背后透出来的黑色马克笔水印,心中有种强烈的感觉,这幅画背面应该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但就在这时,浴室的门把手转动了。
9
刚走出浴室的季颂夜,擦着湿发的动作一滞。
他的视线落到抽屉,沉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坐在他的床上,将背转向他:「酒会上可能接触了过敏原,洗完澡皮肤有些过敏。你能帮我擦点药吗?」
我拉下肩上的细吊带,露出肩胛。
季颂夜明显有点犹豫:「起疹子了吗?」
「有一点点。」我将药瓶递给他,乞求地望着他,「家里的菲佣我平时都使唤不了她们,所以只能来求你。」
「姐姐,你不必对我用求这个字。」季颂夜接过瓶子,坐到我身后。
他冰凉的指尖落到我的皮肤上,在上面轻轻地抹开。
我不禁发出一声低吟:「嗯……好痒。」
季颂夜的嗓音有些发紧:「是这里吗?」
我压低身体,伏在枕头上小声道:「再下面一些。嗯,就是那里……」
药涂完了,季颂夜还握着我给他的药瓶,他的喉结微不可觉地滑动了一下,脸颊有了一丝泛红。
我提起肩带,双手撑在床上凑近看他。
「颂夜,你长大了,从前的你只会欺负我。」
「抱歉,姐姐,我先去吹头发。」季颂夜的目光从我唇上移开,他红着脸将药瓶还我。
我抓住他脖子上的毛巾,将他拉回自己的面前。
「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