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芸累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眼皮也沉着合上。
意识迷离时,她恍惚听到李忠志在问:“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要你这样背叛我?”
她想睁开眼确认,但想想应该是自己的幻觉。
李忠志……不可能会有那样卑微的语气,尤其是对自己。
凌晨三点,周斯白看着走进办公室的李忠志,不由得惊讶。
“这么晚了你不在病房休息,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周斯白和沈浥一样,是和李忠志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李忠志径直坐下,将上衣扯开:“伤口裂了,你处理一下。”
“裂了?”周斯白不明所以,却见他胸前的绷带上一片血红,顿时眉心深皱,“怎么会这么严重,不是告诉你刚做完手术要静养,不能剧烈运动吗?!”
李忠志语气淡淡:“你缝线没缝好。”
“你……”周斯白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给收了回去。
真是个活大爷!
周斯白认命地给李忠志重新处理了伤口。
绑绷带时,他看似无意地问:“又不是见不到,就这么把持不住?”
李忠志瞥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别跟我装,白梦芸来医院的事你当我不知道?”周斯白哼笑了声,“ 陆总向来心狠手辣,怎么这次收拾人还倒把自己给伤了啊?”
李忠志没理他。
周斯白却笑着凑近:“我说阿白,你该不会是……真爱上这个白梦芸了吧?”
闻言,李忠志眸色一沉。
爱上白梦芸?笑话!
他怎么可能会爱上她?左右不过就是个他还没看腻的女人,更何况她费尽心思接近自己,又利用自己。
这是他最不可能会原谅白梦芸的地方。
李忠志薄唇微启,就要出声。
可不知怎么了,否认的话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
办公室里当下一阵安静。
周斯白看着久久没有出声的男人,眼底露出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其实早在三年前,他发现白梦芸竟然已经跟了李忠志一周时,就曾问过李忠志,是不是动了心。
但李忠志那时毫不犹豫地便回答:“动心?你觉得可能吗?”
周斯白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毕竟在白梦芸出现之前,李忠志身边的女伴就没有一个超过三天的,那些女人大多都怀着攀金主的心思,无脑且肤浅,脸蛋再漂亮三天也就看腻了。
可白梦芸不一样,她除了想拍戏,从没主动向李忠志要过什么。
只要有剧本,是女几号她都欣然接受,就算被人在剧组估计排挤也不在意,更不会跟李忠志吹枕边风要他压迫谁。
果然如他所料,李忠志身边再没换过人,一晃便是三年。
只不过周斯白从前一直以为白梦芸这样不争不抢,是深爱着李忠志的原因。
直到前几天李忠志的生日宴,才明白——她是真的不在乎名利,她的心思是报仇。
半晌,周斯白将多余的绷带剪掉。
“不说话……就是默认?”
李忠志偏头看了他一眼:“伤口处理好了?”
“恩,好了。”周斯白的职业习惯瞬间将他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伤口上,“我跟你说,这次可千万不能再裂开了,你就算再忍不住也得忍着,除非你想在医院住上一个月。”
“话多。”李忠志穿好衣服后站起身,径直就往门外走。
周斯白倚在桌子目送他离开,直到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大爷根本就没回答他的问题啊!
“老狐狸!”周斯白狠狠地收起医疗工具,默默地在心底诅咒李忠志疼死。
可又想起白梦芸对 陆芷的恨,以及李忠志那偏执的性格,周斯白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李忠志真的爱上了白梦芸……那这两人,一定会伤得彼此遍体鳞伤,最后能不能好好在一起,谁也说不准。
……
李忠志在医院才呆了一周就出了院。
这几天,白梦芸始终被迫寸步不离,连去卫生间都有保镖跟着。
她在心里自嘲地想,没坐牢,但和坐牢也没什么两样。
回庄园的路上,车厢一片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车子停下时,白梦芸正要开门,却听李忠志嗓音清冷:“你好像从来没穿过红色的裙子。”
“不喜欢。”她淡淡回答,说完便下车走进别墅。
上了二楼推开卧室的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放在床上的红色礼裙。
那么鲜艳,那么刺目,那么……血红。
白梦芸当即僵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战栗一瞬。
李忠志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走上前从背后握住她的肩膀,声音含笑。
“去穿上给我看看。”
白梦芸深吸了口气,缓步走上前拿起那条裙子。
然后转过身,狠狠摔在了男人脸上。
“李忠志,你是不是有病?!”
话落,李忠志的眸色瞬间冷沉。
他全然忘了那礼裙是他花大价钱、找了好几个有名的设计师连夜亲手赶制出来的,直接一脚踩在上面,勾着唇角将白梦芸拽到了身前。
“你刚刚说什么?”
四目相对,白梦芸眼眶通红,却在片刻后扬起抹了笑:“李忠志,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穿红色吗?”
“因为我爸妈死的那天,我穿了一件白色裙子,后来它却变成了红色……被从他们身体里流出来的血给染红的!”
从那之后,白梦芸只要看到红色就会想起父母惨死时的模样。
甚至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有严重的生理反应,她不得不把自己关在家里,一点红色都看不到才行。
而包庇了杀死她父母凶手的李忠志……竟送了一件红礼裙给她!
白梦芸盯着眼前的男人,笑出声的同时眼泪也无声滑落:“怎么样?这个回答 陆先生还满意吗?”
李忠志不自觉敛了神色。
可还没出声,又见她倏地讥讽一笑:“我忘了, 陆先生向来将别人视如草芥,根本不会在乎我为什么厌恶红色。这裙子穿与不穿,我说的不算。”
看着白梦芸这幅模样,李忠志的心脏莫名刺痛,像是有一根丝线缠绕在上面,而后慢慢拉紧,割进血肉。
二十几年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李忠志说不清心底的情绪是什么,但他没想细究,更不在乎。
他只想看白梦芸不得不顺从自己的模样。
李忠志重新勾起唇角,抬脚便将地上的礼裙踢了过去:“既然知道,还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去穿。”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让白梦芸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乞丐,哪怕明知道砸在脸上的那枚硬币是故意为之,却还是得接受。
而被砸掉的,还有她的骨气和尊严。
白梦芸垂眸凝视了那件礼裙许久,终究还是俯下了身。
再起身时,她被刺得酸胀涩痛的眼睛里只剩空洞和苍白。
“我要先洗个澡。”
闻言,李忠志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但没拒绝:“别太久。”
白梦芸点了下头,声音轻得不真实:“不会很久的。”
她抬步走去浴室,可还没走几步,她倏地转过身紧盯着他。
“李忠志,你爱过我吗?”
这突然的问题人让男人怔了怔。
但也只是一瞬,李忠志就回过神,语气不掩讥讽:“白梦芸,你不觉得刚才说的话很可笑吗?”
白梦芸骤然攥紧了手。
默了几秒,她扯出抹自嘲的弧度:“是挺可笑的。”
说完,她没再停留,径直走进浴室后将门锁咔哒关上。
水声阵阵响起。
李忠志坐在卧室里,目光无意扫到礼裙上沾着的灰尘。
鬼使神差的,他竟伸出手去拍了拍。
动作完,连他自己都怔住。
耳边倏地响起周斯白问的话:“你该不会真爱上白梦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