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姐,检查结果已确定胎儿为死胎,需要尽快准备打胎事宜,以免拖太久对身体造成影响……”
医生近乎形式化的话音在脑海里化作冰凌,直接刺进温书怡心脏。
剧痛中刺骨的寒冷席卷至四肢百骸。
她抬眸,看着满桌早已冷凝的饭菜,再次拿出手机,指尖微微颤抖的拨出一串号码,不出所料,依旧无人接听。
温书怡指尖用力到泛白,腹部仿佛开始一阵阵的抽痛起来。
她眼前逐渐模糊,嘴角泛起抹自嘲的笑意,今天是她和顾越琛结婚四周年纪念日,她却被孩子胎死腹中的惊雷劈中。
她本想趁着今晚告诉他,不奢求什么,哪怕只有句安慰都好。
但直到现在,温书怡都没能收到只言片语的回复。
喉咙里好似堵着团棉花,让她连呜咽都显得费力。
温书怡深呼吸,带着最后的希冀拿起手机,正要再次拨打拨电话时,手机忽然连续进来多条消息。
是吕欣然发的。
【就算你不要脸缠着越琛哥哥又怎么样,你们的周年纪念日,他陪的还是我。】
这句话下面,附着七八张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她和顾越琛举止亲密的画面,有两人相拥的,有他们共进晚餐的,还有看起来像是在接吻的……
俊男美女,画面唯美的刺目。
温书怡猝不及防呛咳起来,吸进肺腑里的空气全化作尖锐的银针扎进血肉里,眼泪控制不住坠落。
良久,她才强撑着拿起手机,回了条消息过去:【堂堂影后,缠着有妇之夫,不知道传出去你的粉丝会怎么看?】
不等对方回复,温书怡关掉手机。
再抬眼看着满桌饭菜,她苦笑一声,回房睡觉。
一晚上,温书怡始终睡不好,梦里来来回回,全是吕欣然发的那些照片,它们好似活了过来,无限撕扯放大,狞笑着朝她逼近,将她紧紧裹住。
温书怡在窒闷中无法呼吸,下意识挣扎,眼睛猛地睁开,撞进一双幽深如深潭的眼眸当中。
月光从侧面照落,勾勒出男人凌厉淡漠的侧颜,以及他眼里的冷漠和厌恶。
温书怡怔愣,张嘴想说话,体内传来的异样,让她所有惊呼都化作了细碎,在房内荡开,勾出满室旖旎。
她思绪涣散两秒,忽而想到什么,下意识挣扎起来。
“别,不要……”
顾越琛对她的反抗感到不满,周身气势如阴云沉沉压下。
“装什么欲迎还拒?”嘲讽的话音砸下。
温书怡面色煞白,一瞬间,不知道是哪来的冲动,哑声问道:“你还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吗?你去了哪里?”
顾越琛慢慢起身,清明的双眼中盛满了讥讽。
“你难道真以为自己占着个顾太太的名头,就能探查我的行踪?”他薄唇轻启,吐出的字眼无情又凌厉:“既然是个解闷的玩意儿,就摆正自己的位置。”
温书怡瞳孔一缩,难言的痛楚袭上心扉。
她看着顾越琛面带寒霜的模样,声音颤抖道:“我怀孕了。”
话音落地,男人动作微顿,旋即露出更加冷漠的嗤笑:“温书怡,你明明经期刚过,还想撒谎骗我?”
温书怡痛苦摇头,她没有骗人。
那是她前些天没能保住孩子流血的时候。
顾越琛似乎看不见她痛苦的模样,又想到什么似的,淡声道:“更何况,当初你还怀着孕都能去勾引男人,谁知道这胎是不是我的。”
“轰——”
惊雷狠狠劈中温书怡,她脑袋空白,下意识攥紧拳头,指甲狠狠嵌进肉里,原来……原来她在他眼里,竟是那么不堪。
当初她在怀孕之际,被师兄白亦约出去见面,谁料他竟然向自己告白,被拒后还情绪失控,试图强行占有她。
温书怡在挣扎过程中,意外摔倒,导致孩子流产。
事后无论她怎么解释,顾家人都认定是他出轨,对她各种冷嘲热讽,顾越琛更是因此和她关系降至冰点。
对此,温书怡无奈也只能接受,但没想到的是,她在顾越琛眼里,已经是这种人。
所有希冀期盼都在此刻被狠狠湮灭成灰烬。
眼泪从她眼角滚落,温书怡嗓音嘶哑如鬼魅:“顾越琛,我们离婚吧。”
男人居高临下,如同天神俯视蝼蚁,眼角眉梢充满鄙夷和厌恶:“离婚?你别忘了温家如今是靠着顾家存活的,你确定舍得放手?”
“……”
自从温书怡嫁进顾家,两家就开始了密接的合作。
准确的来说,是温家单方面以亲家的名义,死皮赖脸的赖着顾家,现如今,更是完全靠着顾家漏出去的订单存活。
一旦合作破裂,那温家立马就会分崩离析。
温书怡合上眼,再无挣扎力气。
一场酷刑,直到晨光熹微才将将结束,温书怡耗尽了所有气力,直接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早晨。
温书怡微微一动,浑身就像被拆解又重新组装一般,连动动指尖都觉得困难,她下意识看向身侧,那里果然没有人。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口气,她缓了片刻,起身下床。
今天还得上班,温书怡跟公司请了假,收拾好自己前往医院打胎。
“温小姐,你一个人来的吗,没有家属陪同?”
温书怡躺上冰冷的手术台时,医生的询问让她恍惚了一瞬,凉意好像已经透过皮肤侵入血脉。
她咬紧牙关,缓缓点头。
许是看见她变化的面色,医生眼里流露出了然,她没有再问,开始准备手术。
麻药缓缓注入体内,温书怡意识逐渐模糊,彻底陷进黑暗前,一滴眼泪无声从眼角没入发间。
……
“唔……”
温书怡痛哼着睁开眼,大片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萦绕在鼻尖,她下意识抚上腹部。
分明没什么变化,可她就是觉得空落落的,里面好像少了什么。
温书怡怔怔躺着,直到门口传来动静。
“温小姐。”护士拎着饭盒站在门口,面带笑容:“你还没吃晚饭吧,我这多点了一份,正好给你。”
她说着,走到床前把盒饭放下,眼神看向温书怡时,隐晦的带着点怜悯。
这位打胎一个人来的也就算了,到现在都不见有人来探望,要不是医生交代她,恐怕今晚还得饿肚子。
温书怡意外,很快调整表情:“谢谢。”
护士笑笑,转身离开。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温书怡暂时没胃口,随手把盒饭放到旁边,拿起床边的手机,发现里面除了各种工作事宜,再无任何多余的消息。
她没有再看,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温书怡困倦的厉害,也没看是谁,迷迷糊糊中随手接起。
“彻夜不归,又去哪里鬼混了?”电话接起,男人质问的声音传来。
一句话,瞬间将温书怡唤醒。
她睁开眼睛,无声注视着天花板,前所未有的疲倦袭来,沉沉挂在嘴边,让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须臾,她径自挂断了电话。
嘟嘟忙音响起,顾越琛没料到对面的人居然敢这么做,他拧眉,心底怒气浮现,反手将手机狠狠掼出去。
助理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上前问道:“先生,要去查一下太太的行踪吗?”
顾越琛面色淡漠,冷声道:“你管她去死?”
助理噤声,不敢再多说。
……
温书怡打胎后身体虚弱,医生表示最好住院观察几天,正好她也想趁机喘息片刻,干脆在群里交代了后续工作事宜,开始专心养身体。
平淡的日子过了几天,再接到顾越琛电话,是在第五天。
他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漠:“温书怡,你手段还真是层不出穷,这次闹失踪,就是为了让奶奶来逼我?”
温书怡茫然,很快回神道:“你在说什么?”
顾越琛冷笑,“装什么傻?你连着几天不回家,为的不就是让奶奶知道,然后来敲打我吗?生孩子,你这辈子都别妄想。”
“给你半小时,立马给我滚回公司工作。”
他撂下话,迅速挂断,甚至都没给温书怡解释的机会。
好在她早已经习惯,温书怡略一思忖,便明白怎么回事。
这段婚姻里,真心希望他们好的,也就只有顾越琛的奶奶了,当初他们关系最冰冷的时候,是她出面让自己进公司担任了公关部总监的职位,想要借此缓和拉近他们的关系。
事后也经常督促顾越琛要常回家。
可惜,她的一番期盼终究没能实现。
温书怡进公司后,处理最多的,反而是顾越琛和吕欣然的各种绯闻,她的一颗心,硬生生被捶打的刀枪不入。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坚持下去的必要。
念头落定,温书怡心境豁然开朗许多,她没再犹豫,办好出院手续,从网上找了份离婚协议,简单修改了一些条款,拿去打印出来带到公司。
温书怡先回公关部看了一眼,最近几天倒是没什么危机事件。
她简单安排了后面的工作方向,转身朝顶楼总裁办走去。
不巧的是,顾越琛正好在开晨会,温书怡等了一会儿,见里面迟迟没有结束的势头,打算先离开。
“温书怡。”
她刚要走,身侧总裁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披着栗色头发、神色张扬的女人从里面缓缓走出来。
她靠在门边,双手抱胸,眼角流露出讥讽:“怎么,又死不要脸的来缠着越琛哥哥了?”
饶是早已习惯,温书怡看到她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刹那,心脏还是不争气的猛缩了一下。
熟悉的揪痛感如同潺潺水流,淌遍周身。
顾越琛的办公室,除了熟悉的人,谁都进不去。
温书怡很快收敛情绪,面无表情道:“我是顾越琛名正言顺的妻子,过来找他没有任何问题,倒是你,知三当三,还真是不要脸。”
吕欣然面色微变,很快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指尖勾起缕头发,慢慢缠绕着:“那又怎么样,越琛哥哥喜欢的是我,总比某些天天守着空房子的怨妇强。”
温书怡:“看来你很得意?”
吕欣然轻轻歪着脑袋:“不然呢?”
她自觉占据上风,眼角眉梢都挂着洋洋得意,直到温书怡将手机放到她面前,满脸的表情才骤然皲裂。
吕欣然伸手要抢:“你居然敢录音?”
温书怡早有准备,退后半步将手机收好,慢悠悠道:“当红影后以介入夫妻感情为荣,这种新闻传出去,应该会很劲爆。”
吕欣然尖声叫道:“你敢!”
“你说呢?”温书怡反问,随后又道:“你要是不想身败名裂,以后就离我远点,否则我随时会把东西交给媒体。”
“你……”
吕欣然气急,再看温书怡那淡然的面色,妒忌和恼怒一闪而过,她扬手要打,眼角余光忽然看见了一道身影。
她眼睛微转,整个人像是被谁推了一把,猛地朝身后玻璃门撞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