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见深停住脚,接过手机:“谢谢。”
说完,他拿出湿纸巾仔细地将手机擦了遍。
薛安柠只觉喉咙有团棉花,堵得喘不过气。
傅见深将手机放进口袋,冷声道:“以后忘了什么就通知我,我自己会过去拿。”
薛安柠低低应了声。
可见对方要走,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们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结婚前,薛安柠曾戏言说,以后傅见深每天下班后要准时回家,有事要提前向自己报备,不许沾花惹草……
这些,傅见深都答应,并且也做到了。
而这次傅见深没有回答,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薛安柠站在原地,每一次的呼吸仿佛都透露着落寞。
天黑后,薛安柠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门诊楼。
脚步却在看见楼下的傅见深时顿住。
“一会儿我要去看演唱会,所以不回去了。”傅见深淡声道。
坦荡的语气让薛安柠垂在身侧的手一颤:“苏语芊的演唱会?”
闻言,傅见深眉目微沉:“如果你心存怀疑,我不介意带你一起去。”
带着讽意的话像针刺着薛安柠的心,她却还只能笑着回:“我相信你,早点回家。”
说完,她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先一步离开。
或许,她不相信的人其实是自己。
以前她是个很自信的人,但自从遇上傅见深,她慢慢变得自卑起来。
傅见深太优秀,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以至于两人结婚多年,她都不敢将傅见深是自己丈夫的事告诉医院其他同事。
薛安柠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放在口袋里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
不远处大楼的荧屏上,滚动播放着苏语芊的海报。
薛安柠驻足观看,忽然想放手了。
可她又不甘心,六年,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六年。
虽才晚夏,但栖烟市的气温却有了丝寒意。
迎着冷风,薛安柠在街头站了很久才回家。
面对偌大的房子,她草草吃了些东西便要睡下,可手机突然响起。
薛安柠半抬眼帘按下接听键,熟悉女声传了出来:“麦麦,阿远喝醉了,你过来接他回家吧。”
是苏语芊。
但傅见深滴酒不沾,而且他有洁癖,不喜欢酒后第二天残留在身上的味道,怎么可能喝醉呢。
然而对方煞有介事的语气让薛安柠没有犹豫,连衣服也来不及就匆匆赶往同学聚会的地方。
雅客居私人高级会所。
薛安柠谢过带路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嘈杂起哄的声音。
她推开门,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就在刚才,她看着苏语芊贴向他,但很快就离开,那样子就像是在亲吻。
这时,里面的人也注意到了薛安柠,包厢内瞬间寂静。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众人面面相觑。
苏语芊忙解释:“麦麦,你别误会,刚刚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只是和阿远离得近点而已。”
闻言,薛安柠忍着情绪走过去,语气带着少有的冷硬:“和一个已婚的男人玩这种游戏,你觉得合适吗?”
苏语芊一噎。
这时,她的朋友阴阳怪气起来:“不就是个游戏吗?你这话说得我们好像多不堪一样。”
“人家是书香世家,我们这些俗人比不了。”
听着这些话,薛安柠还是佯装淡然地走向傅见深:“该回家了。”
可当看到那双清明又满含寒意的眸子,她才明白自己被苏语芊骗了。
傅见深站起身,眉梢眼角都透着股冷桀。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他一字一句:“你忘了吗?我的家,早在六年前就被你亲手毁了。”
第四章 离婚协议书
傅见深是单亲家庭,从小被盛母带大。
可盛母却在六年前因为心脏病治疗不及时去世。
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薛安柠家见死不救,才害得傅见深的母亲身亡。
气氛压抑的可怕。
苏语芊起身挽住傅见深的胳膊:“阿远说着玩呢,夫妻连隔夜仇都不会有的。”
这话让包厢又恢复了几分钟前的声色犬马。
苏语芊的八面玲珑让她永远是人群中最会交际,最耀眼的存在。
薛安柠见傅见深任由苏语芊挽着,连丝抗拒都没有,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一直认为傅见深有洁癖,不喜欢和任何人接触,原来这个任何人不包括苏语芊。
而她在傅见深的世界里与现在一样,格格不入。
薛安柠攥着的手慢慢松开,转身离去。
见她走后,傅见深抽出被苏语芊挽着的手:“我明天还有手术,先回去了。”
他不盛众人挽留,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会所外,傅见深冷眼看着被苏语芊碰过的衣服,眸中闪过一丝嫌弃。
下一秒,他脱下外套,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次日。
因为排班的缘故,薛安柠下午便下班回了家。
偌大的客厅空荡寂静的可怕。
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有了其他的声音,她才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
连日的疲惫让薛安柠昏昏欲睡。
突然,电视中插播的一则新闻如雷将她震醒。
“今天15点42分,海市突遭8级强烈地震,震源深度15千米,受灾面积达38万平方千米,据报道,因地震遇难人数已超6万,受灾人口保守估计超过250万……”
看着画面中灾区的画面,薛安柠的心被狠狠揪起。
这时,茶几上的电话声响起。
是乔父。
薛安柠按下接听键,乔父率先开口:“看到新闻了吗?”
“刚刚看到。”薛安柠声音微哑。
“国家已启动一级应急响应,医院需要立刻组织医疗队赶赴海市。”
她蹙起眉,又想到已经形同陌路的傅见深,觉得自己去很适合。
“我去。”薛安柠轻声开口,“铭远今天有两场大手术,就先别告诉他了。”
“嗯,爸爸陪着你。”
听到这话,薛安柠两眼渐渐泛红:“爸,谢谢……”
挂了电话,她立刻去收拾行李。
临走前将一份早就拟好的协议小心的放在了傅见深的书桌前。
也许,是时候放他自由了……
薛安柠拖着行李箱出门,去医院签了生死状后上了车。
除了两鬓斑白的乔父,车上都是张张年轻却坚毅的脸。
薛安柠在乔父身边:“爸。”
“怕吗?”乔父温声问。
薛安柠漾出个坚韧的笑容:“怕,但也绝不退缩。”
乔父握住她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夜凉如水。
傅见深回家时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
与以往不同,整个别墅好像空荡了许多。
傅见深扫了眼客厅,才发现是因为薛安柠不在。
他没多想,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
正打算去补个觉,却被书桌上一份文件锁住了视线。
傅见深走过去拿起一看,瞳孔一紧。
文件的最上方写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
翻开文件,女方已经签上了薛安柠的名字。
傅见深紧蹙起眉,
这么多年来,薛安柠从没提过离婚。
想起下班时看到海市地震的新闻,傅见深立刻朝薛安柠的房间的走去。
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一股沉闷忽然压在傅见深胸口,他扔掉协议书,径直出门开车去往医院。
瀚明医院。
等傅见深赶到护士站,发现薛安柠的工位上坐着的是一名护士。
“薛安柠呢?”他哑声急问。
护士愣了愣才回答:“护士长昨天下午跟着院长带领的医疗队去灾区了。”
闻言,傅见深神色一怔。
她真的去了!?
这时,大厅的电视中传出一则新闻。
“据报道,一辆来自栖烟市救灾车不幸翻下高速,车上人员全部遇难!”
傅见深还没反应过来,护士却已脸色大变。
“那是我们瀚明医院的车!”
第五章 未接来电
傅见深愣愣地看着电视中的画面,整个人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瞬,他突然朝医院外跑去,脸上满是从未有过的慌张。
傅见深上了车,油门到底,直接开往海市。
海市。
为更快到达海市,瀚明医院医疗队临时改乘航班,再换大巴先一步到达灾区救治现场。
面对几乎成了废墟的城市,每个救灾人员都在争分夺秒在探索。
有人被救出,但还有人生死不明。
薛安柠和所有人马不停蹄加入救治伤员的队伍中。
一些伤势较重立马安排车去往最近医院,伤势较轻的先安顿在临时搭建的治疗棚中。
从天光将亮一直到月上梢头,一刻没有停歇。
深夜,另一批医务人员前来换岗。
薛安柠将临时病历本交过去,细细告诉了病人的情况,最后又叮嘱:“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找我。”
护士看着薛安柠熬红的双眼,心疼不已:“乔姐,你注意身体。”
薛安柠扯出个疲惫的笑容后点点头。
回到临时搭建的休息室,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竟然有傅见深的十六通未接来电。
她愣了愣,手指僵回拨键上,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如果听到傅见深的声音,自己大概会舍不得放他离开。
走出休息室,周围一片寂静。
薛安柠仰头看着漫天星辰,眼底聚起一片水雾。
然而她的思念并没有时间继续,一整夜她都在治疗棚中奔走帮忙。
也许只有忙碌,才能让她忘却心中所念。
次日,天空下起了雨。
这无疑增加了救援的难度,薛安柠照看着治疗棚中的病人,记录着每次变化。
处理完所有的事后,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脏乱不堪,上面沾满了污泥和血液,整个人显得异常狼狈。
等交班的时候,薛安柠才有时间处理刚刚被岩石擦伤的手臂。
拿棉签涂碘伏的时候,受伤的手又开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薛安柠一怔,眸光渐渐暗淡。
处理好伤口准备回治疗棚时,视线却被几步外一身白大褂,脸色清冷的傅见深紧紧锁住。
她愣了瞬后下意识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该在这儿吗?”傅见深淡声反问。
薛安柠一噎,喉间哽塞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两人沉默了一阵,傅见深迈开腿,从薛安柠身边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