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眸光亮了亮，拿出手机拨通许砚秋的号码。
律师事务所。
办公室内，许砚秋站在窗边，看着停车场方向发愣。
那里早就没了那个静静等待的身影。
他微垂眼帘，目光中露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许砚秋拿起一看，是何思辰。
他蹙了蹙眉，带着些许疑惑地按下接听键：“喂？”
然而那端传来的并不是何思辰的声音，而是苏父尖锐又带着威胁的话语。
“小季已经答应继续做陈慧的辩护律师，只要你不把钱拿出来，你就在牢房里等死吧！”
紧接着秦霄宇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那可未必。”
两人的话让许砚秋神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想开口问何思辰发生了什么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水流淌过他耳畔。
“我也没想过活下去，在哪死都一样。”
许砚秋心猛地一紧。
沈青云！？
直到这一刻，何思辰满含不满的声音才响起：“苏先生，这里是医院，请您冷静行吗？”
听见医院两个字，许砚秋紧缩的眸子颤了颤。
一瞬间，何思辰手底下的病人、墓园偶遇、秦霄宇出现在医院等信息一股脑的涌入脑子。
沈青云在医院！
许砚秋攥紧了手，转身冲了出去。
而医院中，面对咄咄逼人的苏父，何思辰也只能选择叫保安。
可即便这样，苏父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见人被带走，李琳立刻进去帮沈青云处理伤口。
左脸颊的伤还没好全，右脸又红肿了起来。
看着她双眼无神的模样，李琳心疼的红了眼：“疼吗？”
沈青云抬起头，含泪扯出个笑容：“习惯了。”
淡然的笑像块石头压在秦霄宇的心上，同情之余，不免又多了分对她的好奇。
他想知道，沈青云到底还在压抑什么。
何思辰拧眉叹了口气，抬头间，面色一松：“寒夜？”
闻言，沈青云瞳孔骤然紧缩。
她错愕抬眼，不偏不倚地撞进那双熟悉的深眸中……
许砚秋站在门口，黑发微乱，呼吸有些急促，一双噙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怔怔看着病床上的人。
和那天相比，沈青云更瘦了。
左脸有结了痂的伤，而红肿的右脸有着清晰的巴掌印。
含泪的双眼浸着不可置信和说不出的思念挣扎。
许砚秋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似是从喉间挤出了声音：“沈青云。”
低哑的呼唤震在沈青云心上：“小叔……”
话刚落音，泪水便涌出了眼眶。
仔细想想，他们不过五六天没见面，可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几辈子，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何思辰有意想把空间留给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的“叔侄”，可没想到秦霄宇的话却戳破了这算久别重逢的气氛。
“我以为你要等法院通知才会知道沈青云的事呢。”
他倚着桌，言语间是显而易见的针对。
闻言，许砚秋心不由一紧。
他压着胸口刺痛走了进去，可看着沈青云的模样，却又再难说出一个字。
何思辰轻咳两声：“秦律师，我正好有些事问你，咱们出去说吧。”
秦霄宇眸色微亮，瞬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也没拒绝，而是用着挑衅的口吻又补充了句：“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输给我，不然你的招牌可就砸了，金牌律师。”
说完，秦霄宇故意似的捋了下沈青云被苏父抓乱的头发。
见状，许砚秋眉目一冷，整张脸在瞬间黑了。
等离开病房，何思辰叫住秦霄宇，万分不解地问：“你这么针对寒夜干嘛？”
秦霄宇双手插着口袋，脚步未停：“对手之间的针对不是很正常吗？”
何思辰撇撇嘴，心里更加疑惑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沈青云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她上诉。
难道……
何思辰忐忑猜疑：“秦律师，你不会是……喜欢上沈青云吧？”
听了这话，秦霄宇停下脚步，转头一笑：“现在还算不上，以后说不准。”
话落，他抬腿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前，秦霄宇又丢下一句：“对了，沈青云的手术费我负责。”
何思辰愣在原地，回想起刚刚沈青云和许砚秋眼神之间的交流。
他不是瞎子，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情场白痴，他看得出他们并不是单纯的“叔侄”关系。
如果秦霄宇和方颖都掺和进来，这局面……
何思辰头疼不已：“怎么什么事都搅在一起了？”
病房内，李琳处理好沈青云手背的滞留针后才离开。
不算大的空间只剩下了她和许砚秋，气氛也逐渐微妙。
沈青云低着头，呼吸因为刻意PanPan的压抑而有些重。
以前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跟许砚秋说，现在反倒一个字都没了。
“你……”许砚秋看着那消瘦的双肩，语气低沉，“还好吗？”
刚说完，他便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蠢货。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说这些废话了。
沈青云忍着眼眶的涩意，艰难地拉扯嘴角：“很好。”
她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面对那张不知道在梦里出现了多少次的脸。
相距不过半米的距离让她清晰地看清了许砚秋眼中的血丝。
沈青云眼睫颤了颤，声音轻却无比清晰。
“小叔，别忘了我的话，不要熬夜……”
关心的话像针扎进许砚秋的心口，痛感却在全身漫延。
他看着沈青云，突然想起了季父的话，那颗认定她犯了罪的心不断动摇。
“你为什么不怪我？”许砚秋哑声问。
沈青云沉默，眸光却渐渐黯淡。
她怎么会不怪。
从和许砚秋分别后，她不知道自问了多少遍：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可她没有资格。
许砚秋是律师，为己方当事人辩护是天经地义的事。
沈青云深吸了口气，努力稳住发颤的声音：“是我的错，我从小就不学好，总让小叔失望。”
闻言，许砚秋喉间一紧。
他视线一转，落在墙上的病床卡上。
姓名：沈青云。
住院原因：特发性肺动脉高压。
她没有撒谎。
良久，许砚秋才挪动双脚走到病床旁，他控制着手，轻轻理着沈青云的头发。
亲昵的动作让沈青云愣住。
她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时的记忆好像也跟着涌出。
直到掌心下的黑发顺好了，许砚秋才收回手：“上诉，让秦霄宇做你辩护律师。”
听了这话，沈青云眼中升起抹诧异。
可不等她说话，许砚秋突然转身走了。
“小叔……”沈青云哑然，望着病房门，久久没有回神。
她以为许砚秋会有很多话对自己说。
也许会认为自己受了委屈，也许会安慰自己不要放弃希望，也许……
医生办公室。
何思辰正在写记录报告，可手中的笔突然被抽走。
他抬头一看，只见许砚秋绷着张脸站在身边。
第六感告诉他，这家伙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
果不其然，许砚秋冷声开口：“你手下的那个病人就是沈青云。”
怪责的语气让何思辰皱起了眉：“对，可我也不知道她就是你‘侄女’啊。”
两人虽然关系很好，但高一那年他转学了，和许砚秋的联系基本靠网络和电话。
而对于那个“侄女”，他是连张照片都没见过。
许砚秋唇线微动，将笔丢还给他：“她能做手术吗？”
闻言，何思辰怔了瞬。
他以为许砚秋率先关心的会是沈青云伤人的案子，或者再追问自己隐瞒的事。
“能。”何思辰点点头，也正经了下来，“但手术费她可能负担不起，而且她也不愿意做手术。”
听着这些话，许砚秋的眉头打了结，一种近乎自责的情绪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心头。
“你安排手术，其他的事我负责。”
“你要帮她出手术费？”何思辰一脸惊讶。
许砚秋冷嗤：“听你的语气，你觉得我很穷？”
何思辰讪讪一笑：“不是，只不过秦霄宇也说过会负责沈青云的手术费……”
他话还没说完，许砚秋的脸已经黑了。
想起刚刚秦霄宇摸沈青云头那熟人似的模样，他就满心不快。
这种膈应感已经快超过对输给秦霄宇的不甘。
“不用理他。”
何思辰拿起笔，正要重新写时，突然想起沈青云取保候审的事。
“对了，沈青云的取保候审是你办的？”他问道。
许砚秋神色微凝：“不是。”
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思，到底会是谁帮了沈青云？
这时，李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何医生，沈青云不停地咳血，已经昏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