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雪中,突然就想起来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对谢砚礼说想堆个雪人。
他虽然不耐烦,没有动手,但还是站在一旁陪着她。
然而今年……谢砚礼越来越忙了,除了发歌和演唱会,还有数不清的通告。
回到家,岑宁没有进门,而是在院子里蹲下身,将雪往一起拢。
她的手指被雪水冻得通红,额上却渗出点细密的汗珠。
刚下的雪不好成型,岑宁堆得认真,以至于身后站着个人都没有发现。
终于大功告成,她嘴角露出笑容。
刚要起身,腿却因为蹲了太久一时发麻,身子就向后仰去。
但没有摔在地上。
岑宁一愣,缓缓睁开眼,便直视到谢砚礼那双比墨还黑的眼睛。
“阿礼……你回来了。”
谢砚礼将她扶直,脸色却不算太好:“不是说感冒了,还跑出来玩雪?”
岑宁抿紧唇,低下头的模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还没开口解释,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个男人的声音。
“请问是岑宁女士吗?我这里是您预定的搬家服务。”
谢砚礼的眼神一瞬冷冽,他侧眸冷冷地看向男人:“搬家服务?”
男人怔了怔:“是啊,岑宁女士预约的。”
岑宁反应过来,忙去拉谢砚礼的手臂,试图解释。
然而谢砚礼的理智已经被愤怒燃灭。
他一把甩开岑宁的手,嗓音如同结冰:“你就这么急着离开?!”
雪地太滑,岑宁没站稳,重重跌坐在地。
雪水很快渗透进衣服,冷得她浑身一颤。
但岑宁顾不上这些,仍是伸手抓住了谢砚礼的裤脚:“不是我,阿礼!”
一边的男人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到,好半天才插进去一句话:“那个,请问……”
谢砚礼猛地回头瞪向他:“滚!”
紧接着,他拽起岑宁便往屋子里走,没有注意到自己一脚踩碎了她刚刚堆好的那个雪人。
走进别墅。
谢砚礼将岑宁摔在沙发上,俯身钳住她的下颌。
“岑宁,你别忘了,要是没有我,你根本活不到今天!”
他眼中的凌厉吓到了岑宁。
她当然不会忘,可是此刻却说不出来,半晌才找回了声音。
岑宁身体轻颤着,肩膀也因为呼吸不顺而起伏:“我没有想走,我没忘……阿礼,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湿润的双眼,直直撞进谢砚礼的眼底。
沉默之中,两人之间的气氛变了。
谢砚礼深深地盯着岑宁,喉咙不自觉地咽了下。
看着那张粉唇,一个模糊破碎的记忆窜进了他的脑海。
他是不是……亲过她?
没来得及细想,谢砚礼缓缓俯下身。
岑宁瞧着他的动作,浑身一僵,下意识避开眼,视线落在院中那个破碎的雪人上。
她的心意似乎就和它一样是不被人重视的,是挥之即来招之既去的。
岑宁心里骤然一疼,抬手抵住谢砚礼的肩。
“阿礼,不要。”
谢砚礼身形一顿,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异样,再想到岑宁的拒绝,心底升起无名怒火。
他手上力气重了些,语气越发凉淡:“你以为我要亲你?”
“别自作多情!”
岑宁的脸色当即一白。
谢砚礼没再看她一眼,沉着脸抬步走上了二楼。
看着他的背影,岑宁的心像是陷进了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
屋子里的暖气明明那么足,可她还是感受不到分毫。
自作多情……
她这近二十年来,的确就是在自作多情。
她和谢砚礼到底算什么?他对自己的感情又是什么呢?
岑宁不知道,却也不敢开口问。
她怕一旦戳破那层纸,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早上,岑宁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模模糊糊睁开眼,却见屏幕上跳跃着秦婵的名字。
刚接通,秦婵便怒气冲冲地质问:“岑宁,你都做了些什么?!我就说你迟早会害了谢砚礼的!”
岑宁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秦婵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直觉告诉岑宁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她连忙打开微博。
只见热搜置顶一行鲜红的大字——
“曝光!歌坛顶流谢砚礼竟金屋藏娇,与女友同居已久!”
这行大字下面配的照片,正是昨天岑宁和谢砚礼在别墅外堆雪人时的画面。
岑宁狠狠怔住,不知哪来的寒气蔓延全身,仿佛将血液都凝固住。
被偷拍了!
她想都没想就跑出房间,却正撞上恰好也走出来的谢砚礼。
“阿礼!”岑宁急急地喊了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我们被拍到了,怎么办?!”
然而谢砚礼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讶异。
他比她早知道,也比她更淡定。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去解决。”
话落,谢砚礼转身下楼。
岑宁却并不能安心,她跟在他身后:“阿礼,你要怎么解决,这事能解释清楚吗?”
还没等到回答,玄关大门被敲响。
是秦婵。
刚进门,她就将一张纸递给来了谢砚礼:“记者发布会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要照着我给的稿子念就行,千万别说错。”
岑宁心急如焚,正想上前看,却被秦婵满是责怪和厌恶的一眼瞪在了原地。
正如她所说,她到底是害了谢砚礼。
谢砚礼却在看完稿子后皱起了眉:“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你觉得会有人信?”
秦婵很笃定:“粉丝们不在乎事实真相,只想得到他们想听的回答,反正又没有人会追查,你听我的。”
岑宁却是一顿。
有血缘的妹妹……如果真的这样说,那么便是断了她和谢砚礼之间最后的一点可能。
见谢砚礼沉着脸不说话,秦婵瞥了眼岑宁:“你也劝劝他,如果不是你,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岑宁抿了抿唇,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片刻,谢砚礼冷冷起身,一言不发地推门而出。
这便是默认了。
岑宁一瞬间坠落低谷,眼帘狠狠一颤。
秦婵见谢砚礼离开,再不伪装,语气里满是讥讽:“岑宁,如果你真的想谢砚礼好,你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她将那把熟悉的钥匙搁下,跟着离去。
独留下岑宁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地宛如一座雕像。
那是小香居的钥匙,之前被谢砚礼拿走还给了秦婵,结果还是回到了她手里。
岑宁紧紧地盯着它,心里像被活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她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都不能如愿留在谢砚礼的身边吗?
下午。
电视里,谢砚礼面对镜头,声音没有起伏:“照片上的人只是我远房妹妹,过来借住一段时间,很快就会搬走,请大家不要恶意揣测。”
岑宁深深地看着屏幕里的他,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了行李箱。
在这里住了近二十年,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却寥寥无几,连一个小行李箱都装不满。
自从被谢砚礼捡回来之后,岑宁不止一次地担心自己会被赶走。
可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竟是她主动离开。
到了新的住处,岑宁连行李都没收拾,便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脑写曲。
这一写,便是一天一夜。
看着沉寂无声的手机,岑宁知道谢砚礼一定是还没回家。
自己给他带来的麻烦没那么容易收拾。
直到第三天的凌晨,谢砚礼的电话终于打来。
岑宁刚接起,便听到他盛怒的声音:“你人呢?!”
然而就在岑宁要回答的时候,她的耳朵突然一阵耳鸣,尖锐的疼痛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脑袋。
她手指一松,手机轰然落地,而她整个人也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无法出声。
岑宁视线模糊地盯着手机上不断跳动的通话时间。
她知道谢砚礼肯定还在说话,但是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也无法给出回应!
他一定很生气……
终于,疼痛缓缓抽离,岑宁坐起身拿过不知何时挂断的手机想给谢砚礼回拨电话。
却无意间按到了电视遥控器。
画面亮起的那一刻,岑宁狠狠愣住。
明明耳朵已经不疼了,明明电视里的主持人嘴巴还在动,可她……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医院。
深夜十点的医院大厅里寂静无声,而对于岑宁来说却是一种绝望和折磨。
从检查室走出来,医生便直接给她戴上了助听器。
调整好后,岑宁终于听到隔壁病房里一声压抑的咳嗽。
如获新生一般,她的眼眶中涌上些泪意。
医生站在她面前问:“现在能听到吗?”
岑宁连连点头。
然而医生的脸色却没有半点缓解:“别高兴太早了,你的病情比上次严重更多,助听器的作用撑不过一个月,之后……”
岑宁脸色一白。
剩下的话不用再说她也已经懂了。
她默默垂下眼睫,鼻尖泛酸:“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离开医院,岑宁失神地望着漆黑的夜空,心底一片凄凉。
一个月……
她怔怔地站了很久,终于拿出电话拨通了谢砚礼的号码。
然而,怎么都打不通。
第五次失败后,岑宁后知后觉,谢砚礼应该是拉黑了她的号码。
一瞬间,悲寂铺天盖地而来,像是涨潮的海水将她淹没。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岑宁回过神时便看到桌子上未完成的曲稿。
医生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
她想都没想,坐下便继续写。
谢砚礼是真的生气了,那等她把这些曲稿写完,他应该会原谅自己吧?
岑宁不知道答案,却还是不顾一切将所有的精力都投进了作曲中。
一连三天,谢砚礼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而她却未曾休息一刻。
终于,最后一个音符落在纸上,岑宁激动地眼眶通红。
整整十首,每一首都是她的心血,都是她用最后的听觉换来的。
岑宁想马上去谢砚礼的公司,临走前却又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憔悴万分,转而走进卫生间将自己收拾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