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的时间,再珍贵的物品也会陈旧,会暗淡无光,人也是,跟他在一起时我二十一,年轻鲜活,如今我三十四岁,哪里会比得上他身边或美丽或稚嫩的女人。
而他三十二岁。
事业有成,青年才俊。
正是受人追捧的时候,我的存在,间接阻止了他去寻找更好的人。
好在司诀睡觉总是很沉,他有服用褪黑素的习惯,不发出太大的动静,他是不会醒来的。
我用半小时的时间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可还是吵醒了熟睡中的人,这不是我本意,对上司诀睡眼惺忪的眸子时,我开了口:「吵醒你了?」
他很不耐烦。
那种烦躁、嫌恶的眼神,在我们在一起的前五年里,从没有过,最近却经常出现,亲眼看着一个人的爱减淡,直至消失,这感觉像是慢性疾病,过程不算太痛苦,可终有结束的时候。
今天,是我选定为这段十三年感情画上句号的日子。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司诀揉着眉心,垂着眼睛,好像多一眼都不想看我了,「不想睡可以出去。」
「抱歉。」
我很平静又坦然,在他还没清醒的目光里取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从戴上到摘下,不到六个小时,「我不小心看到了你跟阿姨说的话。」
不小心是假的,看到了是真的。
司诀没有心虚,没有慌乱,他淡然无畏,「所以呢?」
「分手吧。」
这是我的真实态度。
司诀忍不住笑了。
也是。
在一起这十三年,我对他无微不至,还没结婚,就将自己当成了贤惠妻子。
他小时候做过大手术,身体不好,我就学着下厨,给他调养身体,创业初期,他拼了命地应酬参加酒局,他喝不了太多酒,我上赶着去代他喝,他这几年世界各地到处出差,我哪里也不去,就守在家里等他。
大概就连司诀都认为,我发了疯地想要嫁给他,可对我来说,嫁不嫁不重要,我只要他好好的,哪怕身边没有我。
「你这样说,我会当真的。」
「是真的。」
司诀开了床头一盏灯,面色严峻,强调道:「这不是我跟你分手,是你要分手。」
他不想当那个负心汉被唾骂,更不想被冠上「辜负了女人最宝贵的青春」这样的罪名,我理解。
「当然。」
那一刻,我在他脸上捕捉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个傻子。
只要是他的心愿,拼了命我都会完成的,何况只是分手这么简单的事。
2
跟司诀在一起的前五年我们一起过苦日子,他拼命工作还债,我替他照顾重病的母亲,低声下气跟那些债主说好话,后五年他毕业,创业初期很累,早出晚归,回来时身上总是沾染着香水味、口红味。
我从不过问这些,只负责做他的后盾。
而他自己洁身自好,从不曾与其他女人有工作之外的关系。
十年来,一成不变。
可最近他变了很多,关心少了,纪念日忘了,刻意的冷淡大概就是想要分手的前兆,是我太笨,没早点反应过来。
如果早点察觉,我会迅速分手,不拖泥带水,成全他,也成全自己。
……
司诀的电话是三天后才打进来的,那会儿我正在上课,想都没想,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是十三年来头一次,我挂了他的电话。
微信随即有信息进来。
是司诀:「接电话。」
这样理所应当的语气,真是有点被宠坏的嫌疑。
我无奈,「在上课。」
司诀:「妈知道分手的事了,她不信是你要分手。」
我言简意赅:「我会解释。」
说完,我将手机屏幕盖下去,专心上课,因而没有看见司诀那条:「她已经过来了,说要亲耳听你解释清楚,什么时候下课,我去接你。」
最后一节课上完,我走出教室,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姜宁姐。」
是元清,也是我课上的学生。
他快步向我跑来,年少青春的面庞略感青涩,我很喜欢他那张脸,尤其是眼睛,看过去时心情都好了不少。
「听妈妈说你要结婚了?」
一上来问的话却不是我想要听的。
我摇头,「结不成了,我分手了。」
「分手?」元清的诧异很浅,转瞬即逝,更多的是感叹,「你们在一起十几年,怎么突然分手……」
他说着,眼神忽而变得悲伤,「是不是因为……」
「不是。」看了眼时间,我没多说就打断了他,「别瞎猜了,和平分手。」
十三年,四千七百四十五天。
一个庞大的数字。
任谁看来都无法和平。
认识司诀那一年,我二十一,他十九,他家中破产,背上了千万债务,他被迫做家教赚钱,好巧不巧,与我共同辅导一个学生。
他是数学家教。
我教英文。
学生家长介绍我们认识时,司诀还是少年模样,家中遭逢巨变,贫穷倔强,我跟他握手,他悄悄红了耳尖。
后来我主动给他介绍课时费高的兼职,甚至将自己赚来的钱让他拿去还债,他被债主抓住毒打,我带他去了医院,不眠不休陪了他一整夜。
他醒来后顶着一张苍白的脸问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有些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可以接近他,于是张口就来,「……喜欢你啊。」
可说这话时,我看着的却不是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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