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救这些官吏,但也知,如果开口,陆思明定会坐实他们结党营私的名头。
这样,他们更难活命。
林娇娇心口顿觉一片苦意,她不想再待在这儿是非之地,转身欲走,却被陆思明一把抓住手腕。
“若本司不在府邸,你可真要如那些庸官所言,斩了本司?”
这一问让林娇娇愣住,她心渐渐紧缩,眼中是难掩的酸涩。
她自嫁给陆思明,日日只想他好,从未想过要取他的性命。
更何况,如今的他手握兵政大权,她空有皇储名头,又能奈他何?
见林娇娇垂眸迟迟不解释,陆思明心一沉,只觉她是真想要自己的命。
“你真是本司的好夫人!”
他一把甩开林娇娇,转身离去。
林娇娇看了眼紫青的手腕,抬头遥遥望着陆思明远去的背影,泛红的眼眶一热。
她死死咬着牙,忍着心口如刀绞般的痛楚。
她从未有一刻觉得离陆思明那么远……
……
皇上病重,林娇娇虽授封皇太女,但礼部未受命安排典礼。
按照惯例,作为皇储的林娇娇必须要日夜陪驾,以防出现万一。
林娇娇心中有怨,怨皇上下令杀了父亲,但还是进了宫。
然进宫那日,地上雪已有三寸厚,无宫人接,更无人送。
因为陆思明的命令,没有人敢。
林娇娇在风雪中走了近半个时辰的身子颤抖着。
她望着巍峨的宫门,喉间发涩,喃喃道:“萧寒,我想回凉州。”
朱墙白雪,枯枝残影。
回应林娇娇的只有凛凛寒风。
养心殿。
皇上病愈渐严重,日日咳血,可太医却找不出缘由,束手无策。
这日,皇上看似好了些许,看着林娇娇笑道:“婉婉,你如今已是皇太女,该学习处理朝政,今日,陪皇爷爷一同上朝吧。”
林娇娇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辰时,御前殿。
林娇娇扶着佝偻着身子的皇上艰难地走进殿中。
却在抬头间,眼眸一震。
龙椅旁设置的摄政之座,那是自古以来太后辅佐新帝,又或是摄政王辅佐皇帝的席位。
没想到此刻坐着的竟是陆思明!
他端坐于上,神情冷然。
而皇上仿佛早已习惯,若无其事地坐上龙椅。
林娇娇怔怔看着几乎颠倒的一切,心渐渐下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提邢司大人永寿与天!”
满朝文武参拜的最后一句话让林娇娇一愣。
陆思明一个提邢司,竟已掌管朝政,凌驾于天子之上。
虽说是上朝,她却知皇上有心无力,一切都由陆思明做主。
这皇室的皇权,不过仅剩一个空壳。
下了朝。
林娇娇陪着皇上回了养心殿。
一路上剧烈的咳嗽声让她觉得皇上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
直到入了殿中内室,皇上才问:“今日之事,殪崋你可瞧见了?”
林娇娇抿了抿唇,点头。
皇上仰头,长叹道:“我魏国自开创已有百年,如今就要落入一乱臣贼子手中了。”
闻言,林娇娇忙跪下。
皇上看着她,一字一喘:“朕赐你永昌二字,是要你保这大魏国永世昌盛,你可明白朕的一番苦心?”
林娇娇眼眶一红,哽咽道:“孙女无才无德,愧对皇爷爷。”
皇上却摇了摇头:“朕知你不是无才之人,你可还记得梁左相托你之事?”
林娇娇僵在原地,久久都难吐一字。
帝王心术,原来今日皇上带她上朝是有这般目的。
“为君者,自当寡情绝义,即日起,朕命你代理朝政军政。”
皇上费力地抓着她的肩,谆谆告诫:“你已负了左相,不可再负朕呐!”
一番遗愿般的话如巨山压在林娇娇心上。
她不知怎么离开那深宫高院,只知一路上的纷飞白雪。
还有那些宫人让路参拜。
林娇娇望着阴沉的天,恍然想起儿时父亲的话。
他说:“人生在世,在其位谋其政,若有朝一日,囡囡不再是普通女子,可莫要忘了爹爹的话。”
她红了眼,只觉喉咙哽咽难忍。
林娇娇缓缓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中融化。
寒意却慢慢渗进了心中。
……
提邢司府。
林娇娇看着盒中梁左相给她的白瓷瓶,眼神满是挣扎。
良久,她还是将盒子合上,点了盏烛灯,去了陆思明书房。
风雪已停,橙色烛光在一旁摇曳,墙上执笔书写的影子轻晃着。
约莫一炷香后,林娇娇才收了笔。
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天坐下,静静地融在这冰冷的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