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内。
凤娓放下银针,搓手呵着气:“殿下,还是等会再扎吧。”
若是扎错了穴道,她可承担不起这后果。
沈行止点点头,命人拿来手炉给她:“依你之见,本宫这眼睛要多久才好?”
凤娓捧着手炉,微微蹙起眉:“殿下可要听实话?”
“说吧。”
“短则一年,长则五年。”凤娓见沈行止表情并无异样,不觉有些诧异。
沈行止垂眸又问:“等治好了本宫的双眼,你又去哪儿?”
闻言,凤娓一愣。
他似乎并不关心自己能多久痊愈,反而更加在乎她的去留。
隐隐的,她觉得心底流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意。
这种不同于亲人的被在乎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
凤娓仰头叹声道:“同那日说的一样,开个药铺,了此余生。”
沈行止眼睛一好,自然是不会容许沈朝凌驾于他之上。
在她看来,于谋略上,沈行止更胜一筹。
凤娓望向桌上的银针,微不可闻地又叹了口气。
她也想像师父那样云游天下,四海为家的行医,无奈她是一介女流,有太多束缚。
沈行止抿了口热茶,沉默不语。
复杂的心绪让他陷入了少有的矛盾之地。
他想快点好,这样便能和沈朝抗衡,甚至能亲眼看看身旁之人的眉眼,更不用在她受伤时,自己只能坐在一旁。
但他又想慢些好,凤娓的陪伴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自己的生活。
他甚至开始庆幸沈朝的有眼无珠,不然自己怎么会拾得这颗沧海遗珠。
天渐渐黑了,凤娓同沈朝一起用过了晚膳后便回房了。
驿站外,石璟正和梅朵坐在馄饨摊旁吃着热馄饨。
石璟时不时逗逗梅朵,惹得她气恼后便哈哈大笑。
可下一刻,他笑意瞬时褪去,眼神冷凛而警惕地扫向街尾。
梅朵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怎么了?”
石璟立刻将她的脸挡住:“别看,继续吃。”
“你干什么啊?”梅朵躲开,又气又不解地看着他。
石璟收回目光,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吃不下我就帮你吃。”
听了这话,梅朵立刻抱着碗挪到一边:“就知道抢我的东西吃。”
石璟拍了拍她的头:“吃完了赶紧回房。”
夜阑。
石璟躲在暗处,比往日更要凌厉的双眼如同鹰看猎物般定在某处。
忽然,他目光一暗,纵身跃下按住那鬼鬼祟祟的人。
锋利的剑刃横在那人脖颈旁,石璟冷冷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看着寒光凛凛的剑,吓得六神无主。
“是……是侯府。”
房内。
沈行止披着大氅,神色清冷。
“殿下,那人我已经命人关起来了。”石璟低声道,“他说他是侯府派来的。”
闻言,沈行止眉一蹙:“侯府?”
凤父战死后,爵位由凤娓三叔凤成杰承袭,而她和凤母在侯府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如今凤娓离开了侯府,离开了王府,侯府又为何派人来跟踪。
石璟眼珠子一转:“莫不是因为凤将军一事?”
听到“凤将军”三字,沈行止神色微变。
防守尉李大人透露凤将军并非是战死沙场,他请旨巡查平远城也是因李大人那晦暗不眀的话。
凤将军戎马一生,为夏国立下汗马功劳,若真的遭奸人所害,他必不能袖手旁观。
况且她还是凤娓的爹……
沈行止沉思了片刻后道:“此事不要惊动凤娓,问清传递消息的事后悄悄打发了他。”
石璟点头:“是。”
次日。
天还没亮,凤娓便起身将给沈行止配好的药拿去厨房煎上。
厨娘不知道他们身份,见凤娓专心致志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姑娘这是给心上人煎药呢吧?”
闻言,凤娓下意识想起沈行止,忙窘迫否认:“不是,是给殿,给公子煎药呢。”
厨娘见她两颊微红,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凤娓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让她难为情的话。
煽火间隙,她不由想起那日在御书房求和离时。
若非沈行止提起她爹,皇上定不会同意和离,甚至可能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凤娓怅然叹气。
说起心上人,她曾经的心上人沈朝早已成了自己的仇人,而为了和离,她也答应了皇上此生不嫁,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药沸腾了起来,凤娓忙去掀盖,却被烫的缩回了手。
她也顾不得烫伤,拿过一旁的手帕将盖子掀开。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亮。
凤娓端着药去寻沈行止,她将药放在桌上:“一会儿启程前我给你扎几针。”
苦涩的味道钻进沈行止的鼻内,他有些失神。
这药要煎一个多时辰,难不成凤娓天还没亮就起来煎药了吗?
一旁眼尖的石璟见凤娓的指头通红,故意大声道:“凤姑娘,你这都烫伤了,我去给你拿药。”
说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凤娓看了眼自己的手,好像还不至于要擦药的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