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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之, 锦诺。”阮旭适时的招呼声，恰到好处得打断了秦慕修的热情洋溢。

秦慕修两腮鼓起，怀中抱着大白, 老实跟在阮旭身后上前。

母亲出门前特意交待了要听大哥的话。

他跟在大哥身后不吭声了。

一侧, 赵琪和赵则之都诧异得看向秦慕修。

秦慕修同姐姐定过亲，早前郁夫人还专程来乾州看过姐姐，但眼下他二人才知晓，秦慕修……应当是个傻的……

当下, 眸间便都有些诧异，又有些难过，还有些复杂得看向赵锦儿。只是周遭还有旁人在, 两人都不好开口，赵琪上前，默默牵了牵赵锦儿的手。

赵锦儿倏然会意，却是转眸，温和朝她笑笑。

赵琪似是安心了些。

但见秦慕修上前，心中似是仍有个疙瘩一般, 也忽得明白了昨日王家几个姑娘的嘲讽, 此时听来, 分外恶毒。

当下, 赵琪目光朝王四姑娘和六姑娘, 六姑娘几人看去, 几人果真都竖着画扇眸间带着笑意，在画扇后，窃窃私语着。

赵琪恼火，朝她几人做个鬼脸。

几人倒是愣了愣。

赵琪心头窝火，转头不再去看她们几人。

几人也颇有些恼火, 只是王允之在，又不好上前。

眼前，王允之朝阮旭拱手，问候了声，“阮兄。”

阮旭眸间歉意，“方才有事耽误，出来迟了些，久等了。”

王允之却笑，“我也刚好到。”

王允之的目光亦看向阮旭身后的秦慕修，礼貌招呼，“二公子好。”

自方才起，秦慕修的两腮便是鼓起的，到当下，听到王允之招呼他，大哥亦看了他一眼，他才将两腮收了回来，“好。”

他应是早前同王允之算不得熟悉，眼下，亦记不起这个人，只得硬着头皮不怎么情愿得招呼了一声。

阮旭眸间些许尴尬。

王允之和善笑笑，“阮兄，那我们出发吧。”

一语盖过。

阮旭应好。

王允之目光瞥向赵锦儿，眼神中带着询问。

赵锦儿会意，是他先前问的她是否尴尬，可要与范逸和顾城一道先行。

赵锦儿心底澄澈，便大方朝王允之道，“我同二公子先说两句话，再上马车。”

言外之意，早前便相熟，并无尴尬之处。

她这句话拿捏的分寸感极好，既让王允之会意，又未让旁人听出端倪，亦未让阮家和王家生间隙。

王允之应好，遂去招呼王家子弟先上马车。

“你们也先上马车，我马上就来。”赵锦儿也看向身侧的赵琪和赵则，赵琪一直牵着她，没有松手，眼下，两人都看了看赵锦儿，见赵锦儿眸间肯定，兄妹二人听话先上了马车。

旁人都走，阮旭不好再走，只留他二人一处。

秦慕修道，“锦诺锦诺，我和大白要和你坐一辆马车。”

阮旭恼火，“不可以！”

秦慕修憋着嘴，不满看他。

赵锦儿温和笑笑，“天气热，马车里还有些挤，等到前面歇脚的凉茶铺子，再在一处说话可好？”

“哦。”秦慕修虽不情愿，还是应声。

阮旭颇有些诧异，有人竟没哭没闹没跳脚……

“那大公子，我也先上马车了，稍后见。”赵锦儿福了福身。

阮旭颔首示意。

目光瞥向秦慕修时，眸间还是错愕，分明还是不乐意的，只是这回没有耍横，是改了脾气还是怎么的？

不过由得赵锦儿都上了马车，阮旭也不耽误，带了秦慕修一道上了阮家的马车。

人都到齐，车队也整装待发。

王允之同顾城和范逸招呼声，便也回了马车上，马车缓缓驶离西驿馆。

顾城和范逸一处骑马走在队伍前面，顾城眼中尚还有些怔忪，“我这还是回京后头一回见秦慕修，早前都说他傻了，我还不怎么信，方才见他那模样，哪里还像早前的秦慕修？”

顾城语气中有唏嘘，钢极易断，过慧易折。

早前的秦慕修是天之骄子，气度不输京中旁的世家子弟。

又是宴相的得意门生，亦得皇后喜欢。

还入陛下的眼。

这两年听说阮家一直在寻大夫替他诊治，也都瞒着京中，眼下，应当也是接受现实，怕是治不好了……

范逸听到顾城的话，却是没怎么应声。

他早前同秦慕修的关系便不好，如今秦慕修摔傻了，他更不好人后议论。

母亲自幼对他的教养，便是勿落井下石。

只是见他方才热忱朝赵锦儿打招呼的模样，范逸心头还是很有些窝火。

赵锦儿嫁谁不好，偏生要嫁他！

还不是早前的秦慕修……

范逸心中分明替赵锦儿不值，只是心中装着事，语气中却再未显露，这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脸色也不怎么好。

……

笾城离月牙湖已然不远。

他们晨间出发，黄昏前后便能抵达。

约是晌午前后，队伍一行到了途中的歇脚处。

这处歇脚处同早前的歇脚处不同，是宫中的内侍官和宫女先行到了此处张罗，专程接待去月牙湖一行的世家子弟的。

歇脚处可以喂马补给，又可在途中暂用些简餐和点心，不必再折去别处，如此，黄昏前后，便都能抵达月牙湖猎场。

马车陆续停下，有禁军在指挥马车停放。

在此处主事的内侍官名唤四平。

四平见了范逸，上前招呼，“侯爷到了？”

范侯是跟在皇后身边长大的，十六岁之后才出宫立了府邸。

宫中的内侍官和宫女都对他熟悉。

四平又是皇后身边的内侍官，自幼同范逸亲厚。

四平许久未见他，上前招呼，只是临到近处，却见范逸脸色不怎么好。

范逸见是四平，似是脸色才好了些，嘴角微微勾了勾，“四平，母亲让你这里？”

四平笑道，“今夏酷暑，娘娘让奴家来这里守着，怕京中各位公子小姐火气大，像去年一年起了争执，传到陛下耳朵里，惹陛下不快，陛下一怒，又要生不少曲折事，所以让奴家来盯着。”

都知晓四平是母亲身边的人，有四平在，没人会敢在这里滋事。

母亲惯来周全，范逸低眉笑笑。

四平遂问，“侯爷可是有事？”

他先前就见他脸色不怎么好。

范逸应道，“无事，就是昨夜没怎么睡好，稍后到月牙湖歇一晚就好。”

陆续有旁人来，四平朝范逸拱手，“那侯爷先暂歇，奴家去旁的地方看看。”

“好。”范逸应声。

四平同上前的顾城拱手行礼，“顾小将军。”

“四平公公。”顾城亦尊敬。

见过四平，顾城朝范逸走来，两人正好在一处落座，有宫女上前添茶。

顾城端起茶杯，轻声道，“我方才去见褚进，正好听褚进身侧几人在说秦慕修，说今晚到月牙湖要支开阮旭，好好作弄秦慕修一回。”

范逸微楞，转眸看他，眸间有些诧异。

顾城叹道，“大家自幼都在京中长大，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和谁还没些过节？这些人早前就看秦慕修不怎么舒服了，一直没寻到机会，秦慕修怕是要吃些亏。”

范逸没有吱声。

见他不吱声，顾城笑道，“小打小闹罢了，谁没个分寸，你还真当真啊？你可别同四平公公说起，届时小事化大，大家都不好做。”

范逸确实当真了，褚进早前同秦慕修有些过节，秦慕修让他当众出过丑，褚进这人最小心眼儿，眼下应当是想让秦慕修出丑出回来。

只是秦慕修都傻了，再这么做，吃相实在有些难看。

范逸转眸看去，同褚进在一处的几人都是京中的纨绔子弟，年纪不大，平日里就在京中惹是生非，不知天高地厚。

范逸端起茶盏轻抿口，余光瞥见赵锦儿同赵琪和赵则之几人下了马车。

他们马车排在稍后些，内侍官领了他们几人在一处落座。

待得赵锦儿坐下，秦慕修又拼命朝她挥手，只是他没出声，她没听见，目光也没朝她这里看过来。

四平公公在同大哥说话，他知晓不能大声出声，只是拼命朝赵锦儿挥手时，四平还是诧异朝他看过来。

秦慕修赶紧收手，“四平公公。”

四平早前便跟着皇后去阮府见过秦慕修，亦知秦慕修呆傻了，秦慕修同宴相关系亲近，又是阮尚书的幼子，四平亦对他恭敬，“那奴家不打扰大公子和二公子了。”

两人都朝四平颔首点头。

四平又去别处招呼，只是心中好奇，走出几步，还是循着秦慕修的目光朝一侧看去，不由笑了笑，原来是在看哪家府中的小姐。

四平正想认真打量一番赵锦儿，正好秦慕修朝她走去，唤了声“锦诺”，赵锦儿也正好回过头来朝他笑笑，四平怔了怔，整个人都愣住……

正好身侧的内侍官经过，四平唤住，“那是哪家家眷？”

先前并非他招呼的。

他招呼的都是平日里同娘娘亲厚的后辈子弟。

这内侍官便笑，“公公，是户部员外郎赵江鹤赵大人的长女，赵锦儿，早前便同阮二公子定过亲。”

户部员外郎赵江鹤的长女？

四平顿住。

“锦诺锦诺，我可以坐这里吗？”秦慕修抱着大白，笑眯眯看向她。

阮旭同旁人说话去了，目送他来赵锦儿这里，便也放心。

赵琪和赵则之两人都有些嘟着嘴，但先前在马车上，赵锦儿便同他们二人说起过，秦慕修人很好，她亦很喜欢他。

当下，两人都低头喝着水，没吱声。

见赵锦儿点头，秦慕修连忙坐下，“大白，你要喝水吗？”

“噗……”赵琪和赵则之两人口中的茶水都险些喷出来。

赵锦儿看了看他二人，两人连忙低头，继续喝水。

赵锦儿取了一侧的小碟子，倒了些温水，然后放在桌下，秦慕修俯身亦将大白放下，“大白喝水吧。”

大白果真舔.水。

赵琪和赵则之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傻子。

秦慕修却抬眸，朝赵锦儿笑笑，“大白方才在马车里就口渴了……”

赵锦儿莞尔，“你呢，你渴不渴？”

秦慕修忙不迭点头。

赵锦儿翻开杯子，给他倒了一杯，他接过，一口气喝了一杯，“锦诺，我还要。”

赵锦儿又替他斟了一杯。

赵琪和赵则之叹为观止。

“还要吗？”赵锦儿似是待他温和又亲厚。

秦慕修这才摇头，而后俯身将大白抱起，也不管大白喝完没有，笑盈盈道，“大白也不渴了。”

赵琪和赵则之额头三道黑线，恼火看他。

赵锦儿笑笑。

秦慕修正开口唤了声，“锦诺锦诺……”

身后，便听到四平的声音，“是赵江鹤赵大人府中的小姐和公子吗？”

赵锦儿和赵琪，赵则之三人循声抬眸。

四平身着内侍官的衣服，但明显颜色，配饰都与旁的内侍官不同，一看便知是此处主事，三人纷纷起身。

秦慕修唤了出来，“四平公公？”

四平亦朝他点头笑笑，既而道，“奴家是娘娘伺候的内侍官，四平。”

是皇后身边的内侍官，赵锦儿三人恭敬唤了声，“见过四平公公。”

四平笑笑，“早前在京中未曾见过三位，可是才随赵大人入京？”

三人中，赵锦儿最大，便是赵锦儿应声，“回公公的话，早前一直在乾州，这几日才随祖母入京。”

她大方得体，应对有度，眸间亦无怯色，四平笑笑，“原来如此，那先歇着，若有需要，可让一侧的内侍官和宫女帮衬着。”

赵锦儿三人又循礼福了福身，或颔首。

四平转身，眸间还都是诧异，像，太像了……

太像早前的安平公主了……

四平刚走出几步, 脚下又兀得滞住。

四平缓缓转身，回看向身后，身后的秦慕修同赵锦儿正一处说着话, 秦慕修有些傻气, 一面比划一面咯咯作笑。

赵锦儿低眉笑笑，眉间也是清浅笑意。

四平额头冒出几缕冷汗来，他没看错，这赵锦儿, 长得还有些像宴相……

既像安平，又像宴相……

四平心头骇然。

四平唤了近前一个内侍官上前，附耳交待了一声, 内侍官应声，而后从马厩处，取了一匹马从歇脚处离开。

四平远远又看了几眼秦慕修和赵锦儿，遂才慢慢平复心绪。

周遭不断还有马车从笾城的东西两处驿馆前来，亦不断有人朝四平问候。

四平一一应声，一面上前安顿娘娘身边亲近的京中后辈, 一面还要照料着整个歇脚处的安稳。

不少早前落脚的马车, 差不多补给好, 也都陆续启程。还有些坐得稍微久了些的, 位置便渐渐不够, 马厩里也有些打挤。

内侍官来请示四平的意思, 四平环顾四周，确实已有不少人都站在凉棚之中说话。

四平吩咐道，按先来后催促一遍。

内侍官照做。

……

赵锦儿同秦慕修一处坐了些时候了，起初的时候还是秦慕修抱着大白。

眼下，大白在赵锦儿怀中吃起了胡萝卜。

赵琪同赵则之起初没怎么同秦慕修说话, 但是从大白吃胡萝卜开始，仿佛就亲近了许多。

秦慕修并不像讨厌袁欣一样讨厌他们二人，因为他们二人没有不经允许就伸手去摸大白，只是好奇在一侧看着，问些诸如大白一次能吃多少根胡萝卜之类的问题。

秦慕修认真想了想，早前从早到晚都在吃，这几月似是不怎么吃了。

赵琪又问，它还吃什么。

秦慕修道，青菜。

赵琪和赵则之连连点头。

少有人会有兴致问起阮奇关于大白的事情来，赵锦儿看得出秦慕修高兴。

赵锦儿低眉笑笑，刚好，大白将手中的胡萝卜吃完。

赵锦儿微怔，大白似是……轻轻咬了……

不，应当是轻轻用嘴碰了碰她指尖。

赵锦儿愣住。

大白“亲”了她手指？

赵锦儿微微拢眉，一双美目含韵，又抱起大白到跟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低声道，“你是只兔子精吗？”

分明是打趣的话。

大白一双眼睛眨了眨，耳朵也适时竖了竖。

赵锦儿笑笑，遂将大白还于秦慕修。

秦慕修欢喜接过。

正好阮旭和王允之踱步上前，前来此处歇脚的马车渐渐多了，一侧，内侍官正在逐一询问早前抵达的人，可有歇息妥当，若是妥当，能否将先位置挪出来？

赵锦儿环顾四围，凉棚下，果真还有好些人在站着，而且人还在陆续往此处来。

他们确实到了也有些时候，歇得也差不多了。

“允之，要不我们先启程，早些到月牙湖猎场再歇息？”阮旭提议。

“我也有正有此意。”王允之也正好道。

听到二人的话，秦慕修抱着大白起身，赵锦儿和龙凤胎也跟着起身。

秦慕修是很想继续同赵锦儿一处，但大哥不许，他只好抱着大白，眼巴巴得同赵锦儿三人再见。

大白的兔爪也被他握着挥手。

赵锦儿忍俊。

等上马车，赵琪和赵则之掀起帘栊，又见一对又一对的马车前来，赵则之叹道，“这京中究竟有多少世家子弟呀？”

赵琪托腮应道，“听说能来月牙湖猎场狩猎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旁人都不在受邀行列里，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多人。”

赵则之叹道，“听说月牙湖猎场并无固定住所，会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我们怕是会同王家的子弟住在一处……”

赵琪笑道，“反倒我同姐姐一起。”

赵则之恼火。

赵琪笑眯眯道，“放心吧，二表哥会安排妥当的。”

赵锦儿伸手撩起车窗上的帘栊，目光看着窗外出神。

脑海中想的是旁的事情。

方才那位名唤四平的公公，无论是先前借着近处说话，他特意多打量了她几眼，还是寒暄完离开之后，他又在远处看了她稍许时候……

赵锦儿总觉得何处不对。

四平公公是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内侍官，不应当在她身上放这么长时间。

她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但有一条，等到月牙湖，小心谨慎一些却是没错的。

赵锦儿深吸一口气，单手撑起下颚，思绪不知胡乱飘到了别处……

听闻近处马蹄声，她回过神来，见是范逸正和顾城一道，骑马经过马车一侧，往前方去。

赵锦儿眸间微滞，范逸？

这一路范逸都太过消停，一改往常，她险些都忘了这一路其实都是同范逸一处的。

范逸同顾城一道，一面说话，一面骑马，似是没有看见她，倒是赵琪和赵则之见到范逸，相继亲切唤了声“范侯”“范侯”！

早前从乾州回京一路多得范逸照顾，在京中，只觉范侯比京中旁人倒是都来得更熟悉些。

范逸早前是真未注意赵锦儿这边，听到有人唤他，便同顾城一道策马回身，才见是赵锦儿的马车，方才开口唤他的正是赵琪和赵则之，赵锦儿则坐在马车窗边，正好抬眸看他。

范逸顿了顿，回头同顾城说了两句，顾城点了点头，骑马先往前去。

范逸则骑马走在马车一侧，同马车内的赵琪和赵则之问候了声。

赵琪和赵则之两人又朝他礼貌笑笑。

范逸目光再看向赵锦儿，“赵锦儿，赵琪和则之都知晓同我招呼一声，你这是哑巴了不成？”

他语气中分明蕴含不满。

晌午时，才见她与秦慕修一处，两人抱着只兔子都说了许久话，她对秦慕修倒是和颜悦色，对他是招呼都不打一声。

赵锦儿从善如流，“范侯好。”

范逸这一拳似是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很有些窝火，又不好说什么。

半晌，才低声憋了句，“我没名字吗？”

赵锦儿诧异。

范逸似是也想起方才赵琪和赵则之也是唤的一声“范侯”，他也没说什么，当下，便有些恼羞成怒，遂低声腹诽了句，“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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