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愈发面红耳赤了,极力正色,拿牌的手微微用力。
他仍保持着半环抱的姿势,握住了我的手,又在我耳边低声道:「别紧张啊木头,哥哥教你打。」
瞬间,我脑子有片刻的空白,记忆中有似曾相识的画面袭来。
那是当年我与他谈恋爱期间,有次因为琐事置气。
冷战几天,依旧是他先低头,晚上打了电话过来,可怜兮兮地哄我——
「木头,我喝多了,来接我好不好?」
「真不要哥哥了?我头好疼啊,你快来好不好,我想你,你带我回家……」
我拿着外套出门,到了酒店,看到他在和几个朋友打牌。
房间内有横七竖八的酒瓶,他也当真是有了几分醉意,见我过来,牌也不打了,立刻走过来抱住了我。
他抱得那样紧,微微弓着身子将我整个人包围,脚步还踉跄了下,头埋在我颈间,像个小孩子般欢喜:「乖宝,你来了,不生气了吧。」
房间是他开的,牌搭子是他喊来的,他却二话不说要跟我走。
那帮朋友不乐意了,说酒也陪了,狗粮也吃了,他在这儿过河拆桥,非要他打完那一局,赢了才可以走。
我虽是他女朋友,但实际和他那帮发小并不太熟,池野不搭理他们,他们便合起伙来拉我,把我按在座位上,往我手里塞牌,嚷嚷着让许棠替你打。
我拿着一把牌不知所措。
池野便在这时从背后拥着我,握住我的手和牌,在我耳边低低地笑:「别紧张啊木头,哥哥教你打。」
……
我有种感觉,池野是故意的,他对我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一瞬间,我身子紧绷,额头和身上都出了汗。
池野见状嗤笑,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一圈儿牌打完,懒散地靠回了椅子上。
我后背激出的汗意刚刚消散,人还未从懵圈中回过神来,又见他敲了敲桌子,缓缓勾起嘴角,看着我道:「不舒服?楼上开好了房,要不我们去睡觉?」
这一次,不再是低声耳语,旁若无人般,引得全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漆黑的眼睛,沉静得了无波澜,看不出任意意味。
自我认识他起,便知他是个多么嚣张的人。
即便如今此去经年,骨子里仍藏着年少时的恶趣味。
知道我脸皮薄,好面子,所以才会在众人面前,脱口而出。
那些望过来的目光陈杂交错,有探究,有好奇,也有讶然。
想来是今晚池野的作风,不同以往,也让有些人感觉不对了。
那迟钝了许久的江晨,终于反应了过来——
「……我认出来了,你是,你是许棠!」
他的表情可以说是很震惊了,连同许棠这个名字,不知为何,说出之后现场气氛俨然不对。
牌桌上的那几名男人,原本等着看戏似的神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唯有混迹在他们身边的女人,不明所以地议论:
「谁?许棠是谁?」
许棠是谁?
我也很想知道,许棠是谁?为何今晚会出现在池野身边,遭受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她大概,是一个可悲又可笑的人吧。
一瞬间,我似乎又看到了年少时那个倔强的女孩,满腔自尊,极力想远离着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可她如今是成年人了,要遵守成年人的生存法则。
垂下的眼睫颤了下,我抬头,对池野笑道:「再玩会儿吧池总,不急。」
我很平静,他亦很平静,黑沉的眸子与我对视,那平静之下,又暗藏潮涌。
薄唇微抿,他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绪,紧接着目光扫过众人,莫名来了脾气,暴躁道:「看她干吗?妈的看牌啊!」
下半场的牌局,氛围可以说奇奇怪怪。
江晨和他旁边那个话一直比较多的年轻人,都没再多说话。
在场的男男女女,不时用目光偷瞄我,小声议论。
牌桌上的另外两名男士,手里拿着牌,看着池野欲言又止。
池野脸色不太好看,烦躁地点着烟,然后仰面闭目,揉了揉眉心。
明明是一副不可一世的面容,也不知为何竟让我看出了几分颓废的意味。
我很茫然,也很不解,心里生出几分不安。
直到这局面,被推门而入的两个女人打断。
我认得她们。
穿旗袍连衣裙的叫温晴,长卷发,面容明艳,落落大方。
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叫吴婷婷,性格直率,也嚣张。
与在场的其他人无异,她们均有很好的家世。
那个阶层里,除了吴婷婷的家境稍稍逊色了些。
但她在那个圈子里很有名,混得很好。
因为温家大小姐是她最好的闺蜜,二人形影不离。
还因为池野的妈妈很喜欢她,小的时候就认了她做干女儿。
正因如此,她一直唤池野「哥」,关系亲昵得像亲兄妹。
吴婷婷挽着温晴,手里拎着几个奢侈品购物袋,二人说说笑笑地进来。
她先看到了池野,眉开眼笑地走过来,嘴里嚷嚷着:「哥,我和温晴姐去做指甲了,要不然早过来了,你来很久了吗,那个工作室效率太慢了,不过她们做出来的指甲还是挺好看的……」
一旁温温柔柔的温晴,看着池野笑。
但很快,她们都笑不出来了。
因为察觉出了氛围不对,还因为看到了我。
女人的感知和敏锐,永远比男人强很多。
吴婷婷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先是迟疑,然后确信,最后是震惊和愤怒:「许棠?!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为什么在这儿,谁带你来的!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哥面前,你要不要脸啊!」
吴婷婷一顿输出,在我尚来不及反应时,她已经朝我走了过来,怒火中烧,只待上前撕了我。
距离走近时,池野伸手拉住了她。
他眸光沉沉,声音也沉沉:「我带来的。」
「哥!你疯了吧!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你干吗还要搭理她!她害得你还不够吗?赶紧让她滚啊!」
吴婷婷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声音也气急败坏。
我一向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她应当也知从前的许棠是个话不多的。
但人皆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
现场看戏的人很多,我需要体面,所以站了起来。
我没有看吴婷婷,而是将目光望向池野,平静道:「池总,看来您并没有合作的意向,我自然也不配站在您面前,这里太吵了,有狗在叫,那么交易取消,打扰了。」
说罢,我微微点头,确认自己够礼貌,转身便要离开。
一旁的吴婷婷怒不可遏,看似要冲过来不依不饶。
池野终于开口,制止了这场闹剧。
他说:「许棠,你不想听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