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这地方的变化挺大，但好像又不大。
出了机场，孙楚涵直接打车去的医院。
有时候想想，可能命运始终不愿意垂怜于她，她曾发过誓再不回来的，终是抵不过那一张癌症病例和一天几十个的未接来电。
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着，她最终还是要回来。
三年前，孙楚涵带着伤悲离开，现在，也带着伤悲回来。
那时候孙楚涵孙楚涵去到其他城市，虽然没有带多少钱，但足够她租个小屋子自己过了，一边兼职工作，一边又报了成人学校。
在异乡，孙楚涵自己给自己过了个生日。
换了号码，但原来那个还保留着，平时就丢在抽屉里。
过得不算太好，但已经比她之前的生活，说的是她跟她父亲一起时候的生活好太多了。
不需要担惊受怕，不需要为钱烦恼，花了三年的时间，毕了业，正式的面试了公司工作。
她变成了一个平凡的人，跟过去的一切再无关系，她还很年轻，她才二十出头，她有新的朋友和同事，没有人会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她的新号码只有魏天知道，这三年，除了魏天一开始每三个月给她发一次他父亲的照片，她跟任何其他人完全没联系，一年后，魏天告诉她，她父亲戒赌了，离开戒赌所，回了他们原来那里生活。
至此，她跟裴立群之间最后的关联也切断，她以及她父亲都是完全自由的人了。
但往后两年，每年她生日的时候，魏天都给她发了生日信息。
那个城市的号码，孙楚涵有给她父亲，没别的，就是方便汇钱的时候跟他说一声。
只是生活开支，只要他不堵了，孙楚涵还是愿意担负一个女儿该尽的义务的。
除此之外，再没人能找得到她。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孙楚涵以为会一直好下去，越来越好，但，事与愿违。
三个月前，她父亲开始频繁给她打电话，倒不是为赌债了，而是，他病了。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孙楚涵低头去看屏幕，深吸一口气，还是接起了。
“你到底回不回来？你就打算让我一个人在医院等死吗？”
电话那头是父亲愤怒的声音，得了病骂人还这么中气十足的。
孙楚涵有时候卑劣的想，他要是哪天真的死了，也未尝不是好事，总是这样，她马上要迎来新的生活和希望了，她父亲就总会这样那样，可能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是来还债的那种亲子关系。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这种还债，不是形容词，是实实在在的。
“我到了……”，孙楚涵低声回了一句，不愿过多纠缠，挂了电话。
推开病房大门，顾彪一个人盘坐在病床上拿着手机，旁边的床头柜上一片乱糟。
看见孙楚涵的时候，顾彪赶紧按黑了手机，然后满脸不满意的瞪向门口，“你还知道回来呢，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管我死活了。”
“我从来没有不管你的死活”，孙楚涵进了病房，将门掩上，然后径直走到床头柜处给他收拾，“我每个月都有给你打钱，也有给你打电话。”
“你给点钱就了不起了？隔壁老李都已经被他女儿接着去享福了，就我一个人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孙楚涵皱眉，将不要的东西丢进垃圾桶，然后转身看着他，“你过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的错？”
他自己要是不赌博，现在他们可能已经住大房子了，他要是不打老婆也不会成为孤家寡人，也不至于没人照顾，钱是他自己一次次赌输掉的，老婆也是他自己打跑的，现在在这抱怨什么呢？
“我反正不想一个人在这，你看看是你回来还是我跟你走。”
顾彪理所当然得令人发指，当然，到底还是带了些收敛的，孙楚涵的改变他能看得出来，再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小女孩。
“我工作刚转正，没钱带着你”，孙楚涵回答得干脆，别说真的没钱了，就是有，她也不想跟这个男人一起生活，每个月打钱回来，时不时问候两句已经是她最大的底线了。
这个男人怕是忘了，他已经把他的女儿卖了。
“你这是什么……那我怎么办？”顾彪原本想骂人，但是触到孙楚涵目光的时候，又改成不满的嘀咕，或许是年纪大了，也怕骂得太过火，孙楚涵真的不管他了。
顾彪叹了口气，从抽屉了拿出了几张清单，递给孙楚涵，“那，先把这些交了，人家护士都催好几遍了，再拖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孙楚涵失笑，无奈，“你会不好意思？”
看着清单上的数目，孙楚涵发愁。
硬着头皮到窗口交费，工作人员抬眸看她，轻描淡写，“卡里钱不够，换一张吧。”
孙楚涵低头看着手里的银行卡，真是恨透这种感觉了，每次为钱发愁都是因为她爸。
孙楚涵拿出手机，翻了一遍通讯录，倒是有几个新认识的同事，但，毕竟认识时间不长，更何况她都请假回来了，谁知道她还回不回去，估计同事们那是不太好借了。
宋姐她也一直没联系，店还在不在都不一定，更何况，她三年没出过一分力，不适合找她。
“小姐，还交吗？”窗口的人看着孙楚涵站那发呆，敲了敲窗户，问她。
孙楚涵咬了咬唇，从钱包的夹层拿了另一张卡递过去。
她已经没钱了，她自己都没工作多久，在异乡的吃住，每个月还要打钱回来，她真的穷。
当然了，她穷得不丢人，她坚持自己一边上学一边兼职，毕业以后积极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她不曾再花别人一分钱是她这几年最后的尊严了。
不过，现在，她用了，辛辛苦苦三年找回来的尊严，突然又不值钱了。
“可以了……”工作人员很快将结算好的清单和卡还给了她。
“谢谢……”孙楚涵将清单收起，卡却留在手中，她垂眸看着卡背面的名字，心里翻江倒海。
李睿，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傍晚时候，孙楚涵出了医院去给顾彪买吃的。
回来的时候，顾彪饿捞似得接过吃的，顺道开口说了句，“你电话刚才响了。”
“嗯？”孙楚涵下意识从口袋里将电话拿出来，并没有未接来电。
后知后觉，顾彪说的应该是她放在病床旁边柜上手提包里的那个电话。
这个意识，瞬间让孙楚涵的心脏揪紧了起来。
孙楚涵拿着电话走出病房，按亮手机的时候，心脏起伏得厉害，她背靠着墙壁，看着屏幕上的那个未接来电。
刚刷了人家的卡，人家打电话过来问问，应该也正常吧。
孙楚涵尽量让自己的心跳平静，给自己找理由。
很快，电话再一次响了，还是那个号码。
接通，孙楚涵将手机放到耳边，自己却发不出来一丝的声音。
“你在哪？”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沉，问她在哪时又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他们之间是一直都在联系的好朋友一般。
“你爸让你回来的？”孙楚涵没说话，对面又自顾继续问。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医院等死啊……”孙楚涵终于开了口，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气。
几年前她不得已将自己卖给裴爷的时候，说的是，不然怎么办，难道我看着他被逼死吗？
现在，她还是不能看着他死，心软有时候真他妈是一种病。
“知道了，等我忙完”，李睿似乎是沉默了两秒的，然后才说了这话。
“嗯……”孙楚涵点头，虽然不知道李睿忙完又怎样，但下意识的，回应。
不嗯怎么办，钱都用了。
李睿是接近凌晨的时候才出现的。
顾彪已经睡了，孙楚涵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月亮的时候，听到门口处有脚步声。
李睿没问她在哪，她也没说过，但是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孙楚涵却知道是他。
孙楚涵走向门口，将门打开，抬眸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
“绕了一点路”，李睿侧头看孙楚涵，像是漫不经心，又似乎格外认真，认真的想看清楚她的变化，最后从身后拿了杯奶茶递到她面前，“还热的。”
孙楚涵看着被递到面前的奶茶，怔了两秒后笑了笑，“我长了几岁，已经不喝了”，孙楚涵摇头，终是没接，然后从口袋里把卡拿了出来，附带着一张欠条，是她今天刷掉的数目。
李睿垂眸，看着孙楚涵手里的东西，眼眸有些暗。
他再次抬眸看孙楚涵，深深看了好几秒，直接无视她手里的东西，而是自顾转了身，“跟我来。”
孙楚涵看着李睿的背影，犹豫两秒还是跟了上去。
李睿一路往外走，经过垃圾桶的时候，很干脆的将手里的奶茶丢了，拍了拍手掌，直接将手插进了兜里。
突然之间就只剩下沉默了，还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踏着月光，走出了医院，在大门口不远处停着辆车子。
孙楚涵顿住脚步，突然不太敢继续走了。
“这边……”脚步刚顿下，手腕处就传来温热触感，李睿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朝那边拉去。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李睿将孙楚涵塞进了车里，然后自己到了另一边上车。
“要去哪吗？”孙楚涵盯着安全带，纠结，要不要系上。
“去哪？”李睿低笑，似乎还带了丝不屑的冷哼，没有给答案，直接启动了车子。
孙楚涵心脏跳得有些快，她下意识去看李睿的脸，眉宇更成熟了，但气场更冷漠了。
车子开得越来越快，孙楚涵下意识握紧把手，而前方的路也越发的昏暗。
“李睿……”孙楚涵深吸一口气，还是开了口，老实说，这么开下去，她怕。
李睿闭了闭眼，突然猛停下了车子。
孙楚涵深吸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李睿这一刹车差点没把她甩出去。
吧嗒，李睿解了安全带，然后转头看她，目光危险。
“三年……”李睿的胸膛起伏，他俯身凑近孙楚涵，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危险。
孙楚涵转身，刚准备推车门，李睿已经一把将她的后脑箍住了，他将她扯近自己跟前，不给任何余地的吻上了她。
孙楚涵挣扎着给了他一巴掌，李睿按下她的手，不管不顾的继续亲。
“你放开……”孙楚涵用尽全力推开，李睿身子往后，重重砸在了车窗上，砰的一声格外惊心。
李睿愣了两秒，摇了摇头，回过神来，胸膛起伏得更厉害了，他再一次将孙楚涵拉过，直接将座椅放下，从车屉捞了根绳子出来，三两下把她的手给绑紧了。
“李睿，你混蛋……”
“孙楚涵，你他妈给我闭嘴”，李睿狠狠瞪向她，很生气，很吓人。
孙楚涵顿住，傻傻看着他，愤怒时候的李睿很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