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怎么了？”
蒋晚棠双目红肿，声未出泪水已经簌簌落下。
许之珩 看着母亲身后的病房门上闪着红灯的‘手术进行中’几个大字，瞳孔骤然紧缩。
“啪！”灯灭，门开。
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走出来，床上躺着还在昏迷的桐桐，巴掌大的脸被氧气罩盖住一半，虚弱至极。
许之珩 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芝芝怎么了？”
为首的医生摘了口罩，对着许之珩 和蒋晚棠说道：“孩子手术很成功，你们可以放心了。”
蒋晚棠颤颤巍巍走到病床边，想去碰一碰芝芝，却又颤抖的收回了手。
她含泪看向手术室内，带着一丝祈盼地问道：“我儿媳妇呢？”
许之珩 被这句话炸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意思？林卿仪在哪？”
这时，一张盖着白布的病床被缓缓推了出来。
蒋晚棠身体一晃，直接栽倒在地。
许之珩 站在那里，手中的玫瑰花束瞬间散落一地！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许之珩 不可置信，踉跄地后退一步。
“那……是谁？”他眼睛死盯着那盖着白布的病床，不知道是在问谁。
纪荣拿着一份文件，递交到许之珩 的方向，说：“很遗憾，病人患有甲状腺癌，且做了肝脏移植手术，我们尽力了。”
那份文件上一行醒目的大字：死亡医学证明书。
姓名：林卿仪
年龄：26
死亡日期：2021年4月15日20时12分
许之珩 一瞬不瞬地看着，直至眼眶泛酸。
“开什么玩笑……”他喃喃着，“甲状腺癌？肝脏移植手术？”
许之珩 蓦地扬手一把挥开那文件，高声喝道：“不是骗我的吗，她不是说是骗我的吗？！”
“望 ……”蒋晚棠看着儿子，头一阵一阵的疼。
“病人家属，请你冷静，逝者如斯，请节哀。”纪荣捡起死亡证明书，神色严肃。
这就是林卿仪那个联系不上的丈夫。
“我不签。”许之珩 心脏传来刺痛，痛得他呼吸困难，他张开嘴，却仍感到窒息，“我不会签的。”
他看向那白布下的人形：“那不是林卿仪……不是。”
说完，他转过身，像是逃跑一般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望 ！”蒋晚棠在身后喊了一声，却是无济于事。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
许之珩 推开家门，还是方才那样，没有光亮，没有温度，没有芝芝，也没有……林卿仪。
手机。
许之珩 摸出手机，给林卿仪的号码拨打过去。
可是，听筒里传出的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通话记录向上翻，红色一片，全是林卿仪的未接来电。
明明六点的时候她还给自己打电话，怎么会有人说她死了呢？
林卿仪是在忙吧，因为他要收购她父亲的公司，所以一定在公司焦头烂额。
许之珩 奔出家门，启动了车子，往林卿仪的公司驶去。
电梯数字一个个跳动，他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终于到了楼层，许之珩 大步迈出去，正好撞见林卿仪的助理小乐。
看见小乐，他的眼睛亮了一瞬。
他抓到小乐的手臂，急匆匆地问：“林卿仪呢？林卿仪是不是在办公室？”
可小乐面露害怕，身子向后缩了一下，说：“路总，林总今天都没来公司……”
许之珩 的神色一瞬变得阴沉：“没来公司，怎么可能，她最在乎这个公司，怎么会不来公司？”
小乐咽了口口水：“这……我也不知道啊路总。”
不在公司，还会去哪儿？
许之珩 松开小乐，若有所思地又进了电梯。
他的车子在这座城市里漫无目的的转，却始终找不到林卿仪的身影。
那白布下的身形又浮现在许之珩 的脑海里。
他心底猛然升起股烦躁。
“吱——”的一声，他将车子急刹停在路边，伸出手一拳砸向了方向盘。
他最后一次跟林卿仪说话是说的什么？
哦，他说，林卿仪，你自以为是也要有个度。
那样淡漠的语气，那样冷漠的态度，竟然成了他留给她最后的样子。
甲状腺癌。
林卿仪用那样求助的语气跟他说自己生病了的时候，他完全不肯相信。
可他还是替她预约了刘教授的检查。
她明明，明明对芝芝说，她是为了让自己早些回家，才说自己生病了的。
许之珩 倏地醒悟。
那不是真的欺骗他，只是为了安慰五岁的芝芝不会没有妈妈而已……
许之珩 在家里喝得烂醉。
他坐在地板上，十几个啤酒空罐散落一圈，立着的，倒下的，瘪下的。
“咔——”他捏扁了最后一个易拉罐。
“嗒”那空罐掉在地上，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凸显，衬得这房子更加寂静和孤独。
许之珩 费力地站起身，因为酒精摄入过多，他浑身都无力，所以起身时踉跄险些跌倒。
打开冰箱，他想要再找些啤酒出来。
可环视一圈，他的目光落在中间的那杯牛奶上。
那是那天早上，他未接过的她递来的牛奶。
鬼使神差的，许之珩 拿起那杯牛奶，仰起头一饮而尽。
仿佛他喝了这牛奶，林卿仪就会出现在他眼前，林柔地对他笑。
放下玻璃杯，一切还是如旧。
一杯冰冷的牛奶入了胃，许之珩 稍微有些清醒了。
他颓着身子走到客厅，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他举起手臂盖住双眼，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他好想见到林卿仪。
……
“小池，你现在忙么？”林父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二十二岁的许之珩 看了眼手表，回答：“不忙的，林叔。”
“那你可以帮我去机场一趟么，我那在美国读书的女儿回来了，但我现在有个会议，没办法去接她了。”林父说。
许之珩 答应下来。
“谢谢你了小池，等下我把我女儿的航班和照片发给你。”林父说完，挂断了电话。
片刻，许之珩 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信息。
南航ZJ751，林卿仪。
后面还附加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女生看着镜头灿烂地笑着，满是青春和活力的模样。
许之珩 的心蓦地一动。
云泰机场。
许之珩 手中拿着个不大不小的牌子，上面是他俊秀的字迹：林卿仪。
出口处人很多，许之珩 怕她看不到，将牌子向上举了举。
可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出口，许之珩 都未看到林卿仪的人。
正当他以为自己接丢了人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之珩 转过身去，看见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孔。
那柔软的红唇勾起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启开：“你就是许之珩 吧？”
许之珩 怔住。
见他不说话，林卿仪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
许之珩 终于回过神，他轻咳一声，偏了视线，回道：“我是。”
“我下飞机就看见我爸给我发的消息了，找了你好久。”林卿仪笑道。
许之珩 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喉咙，说：“我一直站在这。”
林卿仪笑容更灿：“你走错出站口了呀。”
闻言，他抬头看向出站口的数字：5。
他又拿出手机，看林父发来的消息，出站口后面的数字赫然是6。
真的是走错了。
许之珩 的耳根稍稍有些红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这不是找到你了吗。”林卿仪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
她向许之珩 伸出手，说：“现在认识下吧，我是林卿仪。”
“林明的林，林卿仪在目的暖。”
许之珩 迟钝地看着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半晌才握住。
握住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耳后更红更热了。
“你好，我是许之珩 ……”
他话未说完，她接过。
“我知道，是翻山越岭，山止池行的望 。”
……
她是这样解读自己的名字的。
翻山越岭，坚不可摧，行不可阻。
那样灿烂的笑容，这六年他几乎再没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