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窈心口不觉一涩,久久没有回应。
见她沉默不答,薄母脸一黑:“姜窈,如果你还没忘了当年我借给你的救命钱,就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这话宛若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了姜窈的心脏,她的手不由攥紧。
五年前她爸因为尿毒症,需要近三十万治疗费,而这对于当时的姜窈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那时沈明礼正为公司的事烦恼,她不愿再给他压力,只能向薄母借了钱。
但她爸仅仅支撑了半年就去世了。
“钱虽还完了,恩情可没还。”薄母声音拔高。
姜窈紧握的拳头一松,眼眶泛红:“我知道。”
她抬头,尾音发颤:“还了这份恩情,我再也不欠你的。”
也和沈明礼再没有关系。
听了这话,薄母才满意地离开了。
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姜窈身上,却没有丝毫暖意。
坐在床边,她打开自己的私人微博账号,僵硬的手指开始慢慢打字。
——我是姜窈,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对于之前裴琳娜和沈明礼一事,我万分抱歉。
是我插足了他们,我与沈明礼没有任何关系,一直以来是我自作多情,把上司对下属的好错当成爱情,伤害了裴琳娜及其粉丝。
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再次向裴琳娜和沈明礼和网友们致歉。
我和沈明礼不是恋人,更不是家人。——
手指悬在发布二字上颤了颤。
这一按,葬送的便是她所有的名声,职业的前途,还有——和沈明礼的感情。
最后,姜窈还是闭着眼按下。
铺天盖地的谩骂不消片刻便从微博后台涌来,好像全世界的恶意都在这一刻集中。
手机都几乎被卡住。
将手机关机,姜窈轻轻一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才过了半小时,沈明礼突然回来了。
他走到坐在窗边发呆的姜窈旁边,紧绷的脸凝重无比:“你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是她自作多情,和他不是恋人,更不是家人?!
姜窈转过头,眼里压着沉沉的黑:“我以为我写的很清楚了。”
沈明礼沉默了几秒,心中好似被什么拉扯。
他松开紧握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肩头:“你没必要这么做。”
姜窈垂眸,抬臂将他的手拂去。
冰凉的触感让沈明礼心一紧。
“我们好聚好散吧。”
沈明礼一愣。
这句话比起分手更让他心烦意乱。
心底突然压上一块大石,他看着姜窈,心里多了丝不甘。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几天前的分手至少能让他听出她的不舍,但现在她好像完全将两人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混乱的心绪让沈明礼开始胡思乱想,想到楚少煊送她回来那晚。
他语气里顿时充满了质疑:“仅仅因为裴琳娜吗?还是说你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
闻言,姜窈心一颤,无力又自嘲地笑了。
她已经竭力在给他们之间保留最后的体面了,可是沈明礼却仍旧这样咄咄逼人。
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模作样?
姜窈的沉默像是给了沈明礼一个宣泄不满的理由,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骤冷:“是楚少煊对吗?”
“我后悔了,可以吗?!”
姜窈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她拼命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转身要走。
沈明礼神情一怔。
下一刻,姜窈忽地被粗暴地按倒,一种快要让她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不可以!”
带着怒气的沙哑声音从她肩窝处传出。
大手开始游走,姜窈浑身一颤,悲愤交加,拼尽全力挣脱开。
“啪—!”
一声脆响,沈明礼怔怔地看着身下满眼泪水紧咬下唇的姜窈。
左脸火辣辣的疼痛,好像在讽刺他才是“自作多情”的那个人。
沈明礼冷笑道:“好聚好散?那就如你所愿。”
他抽身离去,重重地摔上门。
衣衫不整的姜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凌乱的黑发混着泪水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紧抓着床单,连青筋都现出。
明明已经在大口呼吸了,她却总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无尽的深海里。
直到眼泪流干了,眼睛涩到发痛,姜窈才堪堪起身,整理自己和行李。
她真的该走了。
……
回家的路上,姜窈的心没有一刻平静。
她家在农村,或许她妈不知道她最近的事,但那帮亲戚没有一个不多嘴的。
当年她放弃学校赞助出国的机会已经让父母很失望了,现在她身败名裂的回去,妈该有多伤心。
下了大巴车,姜窈顺着黄土小路走了许久才到家门口。
望着眼前稍显破旧的水泥平房,她疼痛了许久的心终于找到了些许抚慰。
家很简陋,也很小,但却是她的避风港。
院里的鸡鸭都在叫着,争抢着满地的干玉米粒。
这时,阮母端着一小盆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姜窈看着头发白了许多的阮母,眼眶一湿:“妈。”
阮母闻声抬头,眼眸一怔。
“哐”的一声,手里的盆子摔了下去,糠撒了满地。
“苏苏……”
姜窈心底一颤,正要走过去,阮母却率先一步跨了过来。
她抬起满是糠屑的手,就用力地往姜窈大腿上打。
“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
姜窈没有动,噙泪承受着。
小时候妈妈这样打她,她都会边跑边躲,但现在她反倒希望妈妈再打重些,好把她彻底打醒。
然而阮母只打了几下,之后便红了眼。
她看着姜窈,声音哽咽:“妈说了多少次,受了委屈就回家,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妈心疼啊……”
那粗糙的手抚上姜窈苍白的脸,像是对待珍宝一般轻抚着。
一瞬间,姜窈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彻底坍塌。
她一把抱住妈妈,失声痛哭。
除了父亲身患重病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助委屈过。
阮母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通红的眼中满是心疼:“别人不信你,妈信你。”
听了这话,姜窈的泪水更是止不住地落下,像是要将这些天所承受的和委屈全部哭出来。
等缓过情绪,阮母用手背拂去她脸上的泪水,笑道:“别哭,饿了吧,妈给你做好吃的。”
“嗯。”姜窈重重地点了点头,也漾起一个笑。
吃过了饭,姜窈便和阮母一起去后山给阮父上坟。
阮父坟前,姜窈跪了下来。
“爸,我回来了。”
望着那被杂草包围的坟堆,她再次红了眼。
她还记得爸爸临终前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要她好好照顾阮母,好好的生活。
可她却将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还让母亲因为她的事而担心落泪。
她不孝……
看着姜窈给阮父上了香,磕了头,阮母才道:“你先回去吧,把门口的菜摘了,我和你爸说会儿话。”
支开姜窈后,阮母收拾着碑前的杂草,好像并没有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沈明礼站定,墨眸扫了眼面前的碑,眼神微沉。
他拾起一炷香,给阮父恭敬的鞠了躬。
阮母停了下来,叹气道:“当年,你当着苏苏她爸的面承诺过会好好照顾她的。”
闻言,沈明礼眼底多了丝歉意:“我记得,所以我才来找苏苏。”
这样的回答让阮母皱起了眉,心中一阵失望。
她站起身,沉声问:“你想过要娶她吗?”
沈明礼面色一凝,一句话卡在喉咙,竟然陷入了沉默。
阮母明白了,她深深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不再看他:“你走吧。”
短短一句话,像是给他判了刑。
沉寂的坟前只剩呜咽的风呼啸,良久,沈明礼才紧绷着唇线离开。
将车停在阮家院外的路口,他降下车窗,一眼便看见坐在屋子门口摘菜的姜窈。
她面前有只小黄狗,正撵着鸡鸭四处乱窜。
姜窈眉眼弯弯,看够了戏才出声喝止。
沈明礼看着她的笑容,心头一窒。
他已经不记得姜窈上一次这样轻松的笑是什么时候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对她的伤害。
心口突然变得空荡起来。
沈明礼紧握着方向盘,望着姜窈思索了很久。
终于,他强挪开视线发动车子离开。
发动机咆哮着,姜窈闻声抬头,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院门前经过。
她起身奔出去,只抓住了车子远去的影子。
那是……沈明礼的车?
没过多久,阮母也回来了。
姜窈呆呆的站在院门口,看见她便低下头,声音低哑:“他……说什么了?”
阮母心中一酸,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没什么,别想这些了,以后啊会遇见更好的人。”
闻言,姜窈心底一涩。
她抬起泛红的眼,声音哽咽:“妈,对不起。”
对不起,以前那么任性,自以为是的爱情落到这种下场,还让你也跟着担心……
阮母眼也跟着一红:“你只要健康快乐,妈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