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这才回神，这是要让他试吃吗？
“先生尝尝，您若觉得合口味再买也不迟。”沈知言举着盘子，一脸精明。
陆淮迟疑了一会儿，而后拈起一小块塞进嘴里。
桂花和蜂蜜香甜混着糯米的松软，其中夹杂着的杏仁让他心底猛地一颤。
陆淮仿佛僵住了一般，乔以沫做的桂花蜜糖糕就会掺杏仁屑儿，她说吃起来会压腻。
他怔怔地抬起头，才发现悬于门旁被风吹着的一块木板，上头刻着“梦梁阁”三字。
记忆恍然被这三个字拉回了十年前在长安时，他与乔以沫经常去的地方……
沈知言端着盘子，看着陆淮又失了神，越觉得他奇怪了。
没等他问，陆淮忽然开了口：“这糕点是谁做的？”
“自然是我娘了。”沈知言理所当然地回道，顺带还挺起了胸脯，一脸自豪的模样。
“你娘？”陆淮蹙了下眉。
他记得梦梁阁的老板娘年过四十，育有一子但早夭，现在那老板娘恐怕也已五十多了，何况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扬州。
陆淮看着他，忍不住问：“你娘……叫什么名字？”
“她……”
“大人！”
忽然，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跑了来，打断了沈知言的话。
衙役微微喘着气，道：“知府大人叫您赶紧去府衙一趟。”
陆淮应了声，看了眼沈知言，又盯着那“梦梁阁”三字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沈知言看着他们远去，一脸疑惑。
“知言。”乔以沫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看什么呢？”
“娘，刚刚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在这儿发呆。”沈知言道。
乔以沫闻言，眼里满是疑惑。
“他吃了块桂花蜜糖糕，然后盯着咱们的招牌发呆了。”沈知言指了指一边挂着的牌子。
乔以沫叹了口气，望着略有些刺眼的光，低声道：“想必他是长安人，想起故土了。”
申时将过，乔以沫让沈知言将外头的东西一并收进来后带着他去了秦哲那儿。
巷子本就冷清，日落西山，人更是少了许多。
院门口，乔以沫摸着沈知言的头，笑道：“秦先生，这便是我的儿子，他叫沈知言。”
秦哲年岁不过三十，许是因常年过的清贫，倒像是四十岁的模样。
他看了沈知言一会儿，眼中带着些许赞赏。
这孩子面相极为聪明，双目清亮，往后必有所作为。
乔以沫给了秦哲一两银子的束修，又让沈知言给他磕了个头，算是正式入学了。
回去的路上，沈知言抬头看着乔以沫：“娘，以后我就在这儿上学吗？”
“对，知言要听先生的话。”乔以沫牵着他的手，看着远处的余晖。
“嗯！”沈知言认真地点点头。
他看着乔以沫，小小的心种下了一个种子：他要快些长大，要做大官保护娘！
次日。
梦梁阁打烊一天，乔以沫特地将置办的新衣给沈知言穿上，塞了一个苹果放他兜里。
“快去吧，晌午回来吃饭。”她拍了拍沈知言的头，将开了一扇门。
沈知言顺手拿了块儿枣糕，笑嘻嘻地蹿了出去：“我知道啦！”
乔以沫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准备关门时，一小厮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叫住她：“老板老板！”
乔以沫靠在门旁，打量了一下来人：“有事吗？”
梁易看了眼一旁紧闭的门：依譁“今儿个不做生意了？”
“今天有事，客官明日再来吧。”乔以沫笑道。
梁易一听，双手一拍大腿：“坏了！”
见他一脸坏了事儿的表情，乔以沫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们家大人初来此地上任，不习水土，吃了老板做的糕点可算是好些了。”梁易叹了口气。
乔以沫微微蹙了下眉：“听你口音，你是长安人？”
昨日沈知言说来买长安小食的人是他？
梁易抬起头，略微诧异地看着她：“老板也是？”
乔以沫点点头，与千里之外长安同乡，多了几分热情，也忘了他说的他们家大人初上任，忙问：“需要何糕点？”
梁易愣了一下：“不是说今个儿不做生意了吗？”
“难得遇同乡。”乔以沫笑答。
而后梁易说要透花糍，乔以沫只说须得等一个时辰，得了府上位置说给他送过去。
梁易给了钱，连声道谢后才离开。
乔以沫估摸着做好透花糍来回还能赶上做午饭，便开了灶。
李府。
陆淮倚坐在院中，手中拿着玉佩，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眼尾泛红，紧抿着的唇崩成一条直线，无神的目光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梁易悄声地走到跟依譁前儿，叫了好几声，陆淮才回过神。
“老板说一个时辰后给送府上来。”梁易道。
陆淮握着玉佩，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大人，这老板也是长安人，怪不得能做的那么好。”梁易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称赞。
陆淮眼眸闪了闪：“也是长安人？”
他顿了顿，莫名问了句：“是何模样？”
梁易闻言，心中不免有丝疑惑，大人好端端地问老板模样作甚。
他回想了一下乔以沫的样貌，才道：“是个二十五六的女子，鹅蛋脸……”
他有些苦恼地挠挠头，他没那么多词儿形容，只说：“是个出挑的美人。”
梁易的话让陆淮不自觉地想起乔以沫。
她也二十有六，模样出挑……
掌心的玉似是懂了他的心思似的微微发烫着，陆淮垂下黯淡的眸子，心尖儿的痛意又一次蔓延开来。
抽离的疼痛总让他觉着像张府医说的那样，慢慢郁结于心，不断的加大。
陆淮挥了挥手，让梁易下去了。
一个时辰后。
乔以沫将五包透花糍放进花篮中，挎着就出了门。
那人说府邸在城中西南角，倒也不远。
乔以沫抄了近路，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只是看到那匾上“李府”两个大字，她愣住了。
姓李！？
乔以沫眼眸怔了怔，双腿似是生了根挪不动地方。
心缓缓地收紧，熟悉的疼痛感侵袭而来。
新上任的大人，长安人，姓李……
是巧合吗？
乔以沫紧抿着唇，眼底满是怀疑和不安，是陆淮吗？
然而下一刻她又否定了，他是从一品少傅，如果被调任到此，必定是遭贬黜了。
可皇上为什么让他来这儿。
乔以沫心开始惴惴不安，她看了眼府门外的守门小厮，踌躇了一会儿小心地走了过去。
梁易已先和守门小厮打了招呼，他们见乔以沫挎着花篮，里头一阵甜香，便知是来送糕点的老板，也没有打算拦着。
“小兄弟。”乔以沫站在台阶下问道，“我想问问你们家大人叫什么名字。”
小厮们对视了几眼，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厮回道：“姓李名阿鹜。”
乔以沫瞳孔骤然紧缩，身形一颤，险些摔倒。
真的是他！
小厮莫名地看着脸色忽地就白了的乔以沫，还没等问她怎么了，乔以沫就把透花糍连带着花篮都塞到了小厮怀里。
“有劳小兄弟，我铺子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