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妃捧着红匣子来到宣政殿,今日议论的不仅是后宫家事,更是国事。
红匣子内装着一株有些萎靡的金色彼岸,花蕊部分已经全部用空了,温妃引用医书典籍上的话语给群臣介绍了彼岸的药性。
“据闻因此花丧命之人,眼底会有红点及淤血,仵作查探后,说香味、眼底都能对上,臣妾便派人满宫搜寻,最后在宁妃的宫中搜到了此花。”
太后用力一挥大袖:“简直一派胡言,宁妃怎会去害嘉贵人!焉知不是有人栽赃嫁祸!”
“这是宫婢月露的口供,七日前,她陪嘉贵人晚膳后去御花园消食,正巧撞见宁妃在同什么人说话,嘉贵人前去听了听,而后慌不择路的拉着她回宫了。”
“没过两日,嘉贵人便开始梦魇,甚至清醒的时候都在神神叨叨说些胡话,臣妾派人彻查了御膳房,抓到了一个可疑之人,眼下正扣在长巷奴司。”
听完温妃的陈述,太后面色铁青:“来人,去请宁妃。”
在太后眼神示意下,王嬷嬷悄然退出大殿。
一炷香后,宁妃佯装镇定的走入大殿,太后对上王嬷嬷笃定的目光,沉声说道:“温妃既找到了人证,便带到大殿上来吧。”
温妃一声令下,两名内侍压着名战战兢兢的宫女自偏殿进来了,太后瞳孔蓦的一缩。
宫女将宁妃收买她的证据呈上,并拿出了剩余的特制花粉,宁妃烂泥般瘫倒在地,嘴唇颤抖着,吐不出一个字来。
就在此时,宫中侍卫又带上两名内侍,正是寿康宫的人,萧行止好整以暇的将太后望着:“母后身边的王嬷嬷方才同他们俩说了什么?”
“怎么溜到奴司去杀人灭口,还被大内侍卫活捉了呢?”
太后面如死灰,萧行止趁热打铁,杀人诛心:“太后与宁妃当真是姑侄情深,她杀人,你善后,却把这顶帽子扣到朕的爱妃头上,真是好谋算啊。”
“哀家什么都不知道,是,是下人离心了,私自做主。”太后咬死不认,将此事都推给了王嬷嬷,奈何这样的辩驳此时太过苍白。
“母后方才说……只谋害后妃这一点便死不足惜,那依母妃看,这宁妃该如何处置?”
“任凭皇上处置,哀家一劳神便犯头风,就先回寿康宫了。”太后脚步踉跄的向外走去,王嬷嬷想上前去扶,却被侍卫狠狠扣住。
萧行止满意地目送太后离开,复又霸道地执起沈棠的手,双双走到殿上:“朕再问诸位爱卿,朕的爱妃,究竟有何过错?”
太后失了这局,文武百官谁也不敢再当出头鸟,异口同声道:“圣上英明。”
退朝后,沈棠与温妃随萧行止去了广明殿。
“你做的很好,行事比朕预想中的还要快准狠。”
萧行止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温妃略有些羞怯的笑了笑:“是皇上指点有方,臣妾不敢居功。”
看着眼前相谈甚欢的这一幕,沈棠心中莫名有些发堵。
“皇上,臣妾斗胆,您今日太过冒险了,倘若臣妾昨夜没有拿到宫女证词,您会将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沈棠听懂了,萧行止得知太后要带她走时,手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他还是抛下早朝和百官来护她了。
无惧被指摘成一个昏君,亦无惧失了百官支持与民心。
说不上填满心头的情绪是什么,沈棠只觉得双眼有些涩胀。
温妃柔声邀请萧行止去她的碧葭宫用顿早膳,指了指身旁身形略显高大的宫婢道:“柳竹的手艺皇上是尝过的,比御膳房都不差。”
萧行止微扬了扬下颌,“走吧。”
沈棠瞧了眼温妃身旁低垂着头的宫婢,隐隐觉得此人有些说不来的怪异。
那对珠联璧合的身影就要双双离开,沈棠强压下酸涩感,怔怔的站在原地。
“傻站在那儿做什么?跟上。”萧行止蓦的顿下脚步,笑望着沈棠,“温妃宫里这位做的菜色与果子都是一绝,去慢了抢都抢不着。”
沈棠害怕自己坏了别人的事,下意识抬眸去看温妃的脸色,却见她面上笑容真切,微偏了偏头,示意她一起跟去。
碧葭宫。
萧行止示意传膳,宫人们陆续将数道精美的菜品与点心果子整齐码在桌上,显然是温妃有心了,吩咐柳竹提前做好的。
摆盘精致,色香味俱全,迎合了人清晨喜食清爽食物,沈棠看得食指大动。
才刚落座,萧行止示意宫人都退下:“都是自己人,当与朋友一起用饭便是,不用拘束。”
话虽如此,他还是Ns夹起一筷子送到沈棠碗中:“口菇肥鸡,鲜掉眉毛。”
沈棠想说她自己会夹的,却见萧行止已经进入食不言寝不语的端方状态,只得作罢。
兀自夹了块豆黄糕,浓郁的豆香和清甜充斥着口鼻,与沈棠从前吃过的大相径庭,味道如此浓郁却不显甜腻,除了甜度要把控好外,还得琢磨些旁的心思。
见她喜欢吃点心,萧行止又陆续替她夹了如意糕、翠玉豆糕、栗子糕、豆沙卷……看着碗里快要堆成一座小山,沈棠无语凝噎。
温妃瞧着这一幕,了然的轻柔一笑,如春风拂槛,看得人舒服极了。
才用完早膳,萧行止又要去勤政殿见外地召回的官员,临走前还不忘柔声叮嘱沈棠:“你就留在温妃这儿解解闷,午膳时我过来。”
他前脚刚走,温妃带着她在碧葭宫溜达消食,介绍起一些精美有趣的小物件儿:“但凡有姐姐看上的,尽管带走解闷便是,妹妹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笑,她也跟着笑,两人的关系从开始的生分局促转为有得许多话聊。
温妃拉着沈棠在榻榻上坐下,顺手为她添了杯茶水:“皇上对情爱之事不甚感冒,待姐姐却是极为不同的。”
沈棠内心一片凄凉,他待她再好,她又有什么资格与之相配,又拿什么回应呢?
思及此,她强笑着打趣温妃:“我瞧皇上待你也不似其他嫔妃那般冷淡。”
“姐姐醋了?”温妃掩唇轻笑,“我与皇上更像是兄妹之情,信任、依赖、亲近都有,唯独没有情意。”
吃醋?沈棠有些恍惚,故意忽略只接下句:“光信任这一点,便是种难得的情分,怎么不算情意呢。”
“不,不一样。”温妃眼中闪着光,不知是泪还是什么,“我分得清什么是情意,什么是情分。”
与此同时,寿康宫。
宫婢战战兢兢的捧着食奉站在一旁:“太,太后娘娘,您用些早膳吧。”
太后一把推开宫婢,而后发了疯般怒砸着摆件:“蠢货,都是一群蠢货!”
她苦心经营了近四十载,今日舍了亲侄女儿与得力心腹不说,积累起来的声名与威望也折了进去。
这些大臣个个都是人精,朝堂的风向随时会变,今日她输的何止是一局……
萧行止果然来碧葭宫用午膳了,菜色依旧令人惊艳,比御膳房的厨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沈棠边吃边暗暗感叹,是从哪儿找来柳竹这么好的小厨娘?
回紫宸宫的路上,萧行止不紧不慢的与她并肩而行,骤然开口道:“温妃与宫里其他贪恋富贵权势的女人不一样,她不该在后宫蹉跎一生。”
沈棠诧异的将他望着,有些拿不准他话里的意思,萧行止复又不紧不慢开口解释。
“后宫中我唯独待她温和些,是因为我欣赏她的性子,绝非有男女之情,也从未有过亲密。”
“待分裂的朝廷修复好,皇权握在我自己手中,便寻个时机送她出宫,帮她相看个好人家。”
对上萧行止勾人又真切的双眸,沈棠瞬时慌了神,脸颊“唰”一声红透了,几不可闻的小声回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没……”
“要解释的。”萧行止蓦的凑近她耳边,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万一你生气跑了怎么办?”
望着沈棠红透的耳尖与落荒而逃的背影,萧行止眼角眉梢满是温柔而满足的笑意,看呆了路过的一众宫女内侍。
眼看转角便要到紫宸宫了,一名面生的内侍忽然拦住沈棠的去路,悄无声息的将一张纸与一条烧得有些焦黑的穗子塞入她手中。
内侍传了东西急急离去,对于沈棠的疑惑充耳不闻。
纸条上就写了两句话:黄土白骨埋卿故,初五城外诉衷肠,未。
沈棠细细打量那条穗子,隐约能看清打的是莲花结,这手法是早逝的师娘独创,师父戴着从不离身的!
相关Tags: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