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珅坐在办公桌后,打开电脑,心思却仍在金万上。
看来公司是不打算接触金万这笔大业务了,如果这是老板程安明的意思,那么想来方凯是知道其中原由的,就她不知道。
重资产评估这个领域,极少有女性能够做出头。
瑾珅在信通这五年,红眼航班都不知飞了多少趟,硬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糙汉子,烈日也好,暴雨也罢,跋山涉水,一步一步的丈量了无数处厂房、建筑物、烂尾楼......这才将一穷二白的重资产评估部从只有她一个人做到三十多个人。
信通有一半的营收都是靠着她主导的重资产评估部拼回来的。
然而,这又怎么样?
在老板眼里,最终,她依然不过是工具人而已。
瑾珅心里冷哼一声,她从出差前一晚的饭局就看明白了,她为公司拼死拼活,程安明却只拿溜须拍马,毫无专业能力的方凯当自己人。
电脑上图标闪烁,有新的邮件进来,瑾珅顺手点开,心里还在琢磨程安明不碰金万业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这邮件不看则罢,一看,瑾珅肺都要气炸了。
邮件是公司 hr 发的,宣布方凯从即日起,晋升为公司合伙人。
程安明将消息藏得还真是严,她之前连半点口风都没有听到。
藏这么严实,是怕她闹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她这个工具人?
打完电话,瑾珅决定将信通这操蛋的一切,暂时抛诸脑后,她回去办公室拿了包,背打得笔直的站在电梯间等电梯,将那些探究的目光都甩在身后。
此刻,当下,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要去医院复查那颗囊肿。
昨晚,金万最大的债权人兼大股东,江富投资的董事长章作铭,在自家的会所攒了一个局。
他请了重庆好几家资产评估公司的老板和高管,业内最有名的两家,信通和基德都来了。
江富投资是最早投资金万的,也是金万在早期时候,能够发展起来的重要力量。
金万规模越做越大,让江富这些年来分了不少红利,使得江富又是股又是债的陆续投进去不少,双方你来我往,亲如家人。
一帆风顺之下,金万的步子难免就迈得大了些。
多米诺骨牌倒了不起眼的一张,金万这座摩天大厦却有了将倾之势。
昨晚,瑾珅一到会所,见着众多业内人士,就将这个局,琢磨明白了。
章作铭是想借他们的手,逼金万快速处理资产,俗话说,市场上没有卖不出去的货,只有卖不出去的价格,而快速处理的方法,恒古至今,只有一个:贱卖。
因此,他将重庆业内最顶尖的几家资产评估公司弄到一块儿,目的就是要敲打一下他们。
反正他和金万签署投资协议的时候,备足了后手,金万一旦发生债务危机,江富投资可是在税务、银行之后的第一顺位债权人。
所以,他并不关心金万的资产能卖多少钱,他只关心卖得够不够快:他只要在金万彻底倒下之前,拿回江富投进去的钱就好。
“我们作为一家有责任感的投资公司,投入资金,帮助民营企业发展,促进国民经济的整体向上,是我们的使命所在!”
曾经,章作铭在各大新闻会上的发言,掷地有声。
昨晚,他呲着牙,喝下程安明敬他的一杯白酒,放低了酒杯,却仍旧站着,对着席上众人说道,“但是我们得对每一笔资金都负责,有魄力投得出去,也要有能力收得回来,这才是真正对我们的经济负责啊!”
“是,这才是真正负责任的老总!”程安明在一旁点头附和,甚至鼓了鼓掌。
他向着章作铭举了举自己手中的空酒杯,才在他的颔首下,坐回自己座位上。
章作铭眼尾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一旁的苏棠白。
苏棠白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神情,随意的点了下头,等他也落座后,他端起手边的水杯,低头喝了一口。
章作铭有点摸不清这位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觉得他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沉稳。
同样摸不清的,还有此时坐在于海洋位置旁的瑾珅。
刚才,她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却在走廊上碰到正在抽烟的于海洋,似乎专门在等她。
于海洋叫住了她,“你还能在信通累上多少年?有没有兴趣来基德?”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对彼此知根知底。
但突然来这么一句,对方目的不明,自己的老板又就在门后。
“没什么兴趣,谢了,师兄。”瑾珅摊了摊手,转身推门进了包间。
此时,苏棠白和章作铭都站着,两人手里都端着酒杯,分不清是谁在敬谁。
章作铭附在苏棠白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苏棠白不带任何情绪的听着,他睫毛微垂,遮住了他锐利的眼神,让人更看不透他心思。
因了于海洋刚才那句话,瑾珅不由得多看了苏棠白一眼。
这男人,身量高大挺拔,握着酒杯的手,手指修长,从冷调纯色的西装袖口里,露出一截皓白的衬衫袖口,挺括,显得英气而有力度。
基德在业内相当有名,是重庆资产评估行业的顶尖公司,在全国也排得上 TOP10。
没想到他们的掌舵人,还挺帅。
瑾珅收回目光,在心里默了一句,她觉得苏棠白微垂睫毛下的眼风,迅疾的朝她这边扫了一眼。
等到席散了,人都走了,章作铭也没提到金万一个字。
他的用意,在座的每一位却都是再清楚不过。
可瑾珅不想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