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漓夜自回到柏栖宫,就把自己关进了谢瑾宁的院子内。
他望着熟悉的谢瑾宁院子,无尽的寂寥袭上他。
屋内,一切如旧。
谢瑾宁的气息混杂着香炉的熏香,萦绕在整个屋内。
她还在,她的气息还在。
萧漓夜闻着那股幽香,才找回了一丝气力。
他眺望着窗外的桃花树出神,这棵树据说是谢瑾宁寻来以仙力种下。
可在这万树万花皆开不败的天界,桃花树却只剩下了枯黄的叶子,原先开着的花骨朵尽数凋零了。
微风拂过,那些凋零的花朵被风一吹便四散而去,化作点点白雾散去。
萧漓夜心中抽痛,这是以谢瑾宁的灵力而种下的,可现在这棵树枯萎了。
他将手抚摸着有些枯皱的树皮,恍惚间想起谢瑾宁经常席地坐在树下翻看着竹简。
他回身望着整间屋子,一切如昨,可那个女人却不见了。
那个用尽花家的荣耀,也要嫁给他的女人不见了踪影。
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九百余年的女人,昔日音容笑貌皆深深刻在了萧漓夜心中。
自他记事开始,谢瑾宁便一直跟在他身后,九百年了。
他颤抖着手抚着院子里任何和谢瑾宁有关的东西,这九百年间,他无数问过自己。
到底是未有一丝一毫的情,还是心有侧影。
可他不明白这份多出来的情感究竟是什么,直到被蓬莱仙境的那位女仙点明,他才恍然。
倏忽之间他想起天界的一大至宝,结魄灯。
可结魄灯自那位天界父神陨落之后,就不知所踪。
唯一的希望最后破灭了,萧漓夜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疼的他窒息不已。
萧漓夜沙哑着声音唤来仙侍:“备酒。”
后来想起什么挥挥手,直接御剑去了蓬莱仙境。
蓬莱仙境烟雾缭绕,有仙鹤扑闪着翅羽飞去,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女仙玉颜望着脸色暗淡不已,自顾自饮酒的萧漓夜,长叹一声:“殿下只怕对太子妃……”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女仙玉颜才开口:“殿下应是对谢瑾宁仙上用情至深。”
萧漓夜闻言,手中的玉杯忽然颤抖一下,有些许酒洒落在地,酒香在顷刻之间溢满了凉亭。
他不说一句沉默的喝下这杯酒。
用情至深么?
之前被玉颜点出这一点,他还想着谢瑾宁那般粗鄙的仙子,自己如何可能心悦她?
这样想着,他继续沉默的使出仙术为自己斟酒。
玉颜仙子眼见萧漓夜继续喝着,眉眼闪过不耐,掌心仙力凝聚,将酒杯打碎在地。
“殿下不可再继续饮酒了,只怕天君会治蓬莱的罪。”
萧漓夜掀开有些迷离的眼睛,听到这句,眼底嘲讽一笑。
又是天君……
后来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凄然一笑,只怕天君让他去妖界无非是个由头罢了。
若是自己在,他决计不会让谢瑾宁去前方战事。
他眉眼闪过戾色,轻飘飘摇了摇头:“天君不会治你们蓬莱的罪。”
可玉颜仙子摇了摇头:“即便如此,殿下可不必再喝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
当萧漓夜第十四次去蓬莱寻玉颜仙子喝酒之时,蓬莱仙境之中有一人衣袂纷飞,飘然而至。
而她掌心执剑,拦下了萧漓夜冷声道:“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莫要再来蓬莱了。”
萧漓夜定定望着眼前拦着自己的人,竟是蓬莱仙境那位常年不出现的阮华上神。
萧漓夜却脸上闪过嘲讽:“原来是阮华上神。”
阮华眉头紧皱,望着消瘦不已的萧漓夜摇了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萧漓夜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着阮华上神的话,他的眉眼闪过一缕愁绪。
早知如此,他便不会让谢瑾宁去了那什么战事!
可如若谢瑾宁没有仙陨,可她又能够去哪呢?
魔界。
黑岩建造的宫殿,浓烈的黑雾在其上萦绕着。
周围有蝙蝠盘旋着,那些蝙蝠通体黑色,眼睛却盯着宫殿门口,相当警觉。
却见宫殿内,身穿一袭玄色长袍的男子眉眼看向魔医,他手中执着赤羽扇朝着自己的脸蛋轻轻扇着。
烛火摇曳间,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额间的红色纹路闪着光芒。
一块通体泛着蓝光的冰床之上,躺着一位女子模样之人。
魔医擦了擦脸上细密的汗,这才开口:“魔君,此女仙的仙根几乎尽毁,仙脉中还有魔将和另一股气息游走,若时间久了,只怕……”
魔医微微仰头看向男子,那是魔界的魔君,炽离。
炽离神色未变,可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若你无法治好她,本君定会将你扔到赤焰山去。”
赤焰山,乃是魔界极为凶险之地。
那里自父神陨落之后,就有两头上古凶兽守在此处。
魔医擦了擦脸颊上的汗,语气都有些哭腔:“魔君,女仙体内的魔息还请您除去啊。”
炽离似乎不愿多说,只是掌心气息涌动,将魔医甩了出去,然后传音道:“你且先回去和几位魔医商量再来。”
炽离眉目微凝,望着冰床上的女子喃喃自语:“你可不能死。”
炽离掌心气泽缓缓升起,顷刻间身上强大的气息笼罩了整间屋子。
他掌心升起红色火焰然后拍入谢瑾宁的背后,待谢瑾宁身上的魔息全部去除,炽离脸颊上都起了些许汗意。
收走仙术的一刹那,魔侍悄然LJ而至,神色有些慌乱。
待魔侍还未禀告,就见赤魂护法而至。
“魔君,你怎可把她带回来,她可是血洗了我们众多魔军啊!”
赤魂眼底闪过怒气,眸中红光涌动,浑身上下散发着嗜血的戾气。
炽离目光微凝,他摇了摇手中的赤羽扇,一道黑雾就朝着赤魂打了过去。
“是你是魔君还是本宫是魔君,本君想要做什么,还轮得到你来置喙不成。”
随着那团黑雾将赤魂的浑身包裹着,顷刻间,蚀骨的疼痛像是要钻入他的五脏六腑,赤魂已然摔坐在地上。
他连忙跪倒在地上,手指颤颤巍巍的攀上那抹玄色衣袍:“魔君,我错了。”
炽离这才撤走了那团黑雾,好半天赤魂才仿佛活了过来。
他紧紧咬着后槽牙,若不是炽离不知何时在他们左右护法体内种下了魔蛊。
他们何须再听令于他!
炽离却叹了一口气:“她身上有魔界宝物,本君不过只是想问一下她。”
可炽离的话听在赤魂耳里,眼睛倏忽之间亮了些,然后悄然退去。
炽离抬眸看向冰床上的女仙,轻声叹了口气。
他那日也看了谢瑾宁在战场上的模样,那时的她浑身充满了力量,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杀出一条血路。
此等女将,想他魔界魔将众多,却无几位有如此将帅之才,实在可惜。
炽离掌心气泽翻涌,将她身体里的玉环取出,他指尖凝聚魔息探去,可那环却完全不听他指令,直接飞回谢瑾宁仙体内。
躺在冰床上的谢瑾宁只觉得浑身犹如在被火焰炙烤一般。
她想醒来用仙力将身上那股奇异的热度散去,可却仿佛被困住一般,始终醒不过来。
却说天界自从司命仙君发现谢瑾宁仙簿的异样之后,就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致志想要调出萧漓夜的仙薄。
可不管自己如何翻遍天界古籍,如何努力,那个册子除了闪动着白光的名字,却纹丝不动。
正在他还在愁思之际,却听仙侍匆匆忙忙赶到殿内,通报道:“司命星君,月下老人请你过去一趟。”
司命星君立刻神色一凝,然后腾云赶到了月下老儿的月缘殿。
司命星君随着迎出来的仙侍朝着殿内走去。
到了月缘殿内的鸳鸯树下,却见月下老人穿着一袭红衣,身上缠绕着红线,眉目紧锁。
司命星君皱着眉道:“月下,你叫我过来有何事?”
月下老儿使了个仙术为司命星君斟酒,叹息道:“你先坐。”
司命星君也丝毫不扭捏,直接坐下然后沉声问:“究竟出了何事?我们可是数万年的好友了,别整那些天宫的虚礼。”
月下老人指尖轻点,取出一截缠绕着的红线,指与司命星君看:“你看,这是谢瑾宁与太子殿下的姻缘红线,而这上面出现了裂痕。”
司命星君呼吸一窒,然后定睛看了过去,却见那赤光萦绕的红线的确有了处裂痕。
月下老儿的红线可是天界少有的坚硬的东西了。
司命星君手中握着那处红线,掌心仙力凝聚,却见红丝渐渐发出光芒。
司命星君一喜:“或许谢瑾宁那孩子还没有仙陨。”
月下老人却不赞同的摇摇头,他指尖轻点,却见那些缠绕着的红丝光芒褪去。
“若是红线还在亮着,或许我们还能凭借这红线寻到谢瑾宁一丝踪迹,可它现在裂了。”
月下老人看着鸳鸯树,轻声一叹。
月下老人眉眼的愁绪越来越浓,嘴唇颤动了会,最终什么都没说。
红线裂纹普遍都与大劫相关,这是自己在天界的古籍中翻到的。
只是这个劫难,只怕会应在太子殿下身上。
萧漓夜在得知谢瑾宁仙陨之后,全身以极快的速度消瘦下去。
这日的萧漓夜肚子坐在柏栖宫,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宫殿,无尽的寂寥袭上了他。
整座宫殿除了摇曳的烛火,他望着那些烛火,心头的悲哀完全无法消散,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看着酒壶已然又空了,他烦躁的摔在地上。
寒玉所做的酒壶摔落在地上,顷刻就化作白雾散去。
两眼迷离之间,他似乎见到一个人,萧漓夜脚步虚浮的来到了那人面前,他喃喃低语:“谢瑾宁……”
可又很快摇了摇头,脸上一副颓唐之色,他低声笑了:“他们说你仙陨了,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