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慕舟温和的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安遥,心像被尖刀绞碎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她突然就要摊牌?
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严慕舟,他倏地明白,安遥要把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捅破,是要彻底地和他划清界限。
“遥遥,你怎么……”
“是,我根本就没失忆,我都是骗你的。”安遥打断他的欲言又止,“原本我以为这样可以让你远离我,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
“你不但没有离开我的生活,反而插手更多,严慕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严慕舟浑身一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安遥猜的一点不差,他说不出来。
她有些讥诮地笑了下:“说不出来?那我替你说。”
“因为你在我死后知道我得了抑郁症,知道我和你离婚后过的并不好,所以你对我的死感觉到愧疚,想要弥补我。但是严慕舟,你没必要这么做。”
“我们早就结束了,从我们离婚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没有一点关系了。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不亏欠我,不需要弥补我,我也不会纠缠你。”
安遥知道严慕舟听得清清楚楚,可她还是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听见了吗,严慕舟,我们没关系了,你不要再管我的事。”
断就该断干净,不管是二十几年的相识,还是八年的婚姻。
安围那么安静,却让严慕舟怀疑正在下一场暴雨,有窸窸窣窣声传进耳朵,一种类似耳鸣的生理反应。
严慕舟的手指瑟缩了一下,仿佛那是他全身上下此刻唯一能动的地方了。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不是觉得愧疚。”
“你是。”安遥很笃定。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呢?
他们曾经的婚姻就像是一片荒原,只有安遥在努力灌溉,靠着偶尔的海市蜃楼来自我宽慰。
可荒原就是荒原,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让它变成绿洲。那种日渐惨败的感觉,真的太不妙,太无奈了。
安遥刚说完,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严慕舟一眼,接起电话,人也跟着转身离开:“沈寻,怎么了?”
“我有点事现在不在酒店……”她边讲电话便离开,没再回头。
只是眼眶莫名有些酸涩,安遥眨眨眼,视线还是清晰的。
严慕舟看着她一点点走远,没有上前挽留,就那样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屋子里没开灯,他一直站在黑暗里。
要是安遥再往前一步,一定能看清他眼下乌黑的眼圈和满是血丝的眼眶。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严慕舟才关上门。
坐在冰冷的沙发上,他像是这一刻才终于回过神,安遥刚才说了什么?
“严慕舟,我们没关系了,你不要再管我的事。”
“我挺好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严母眼中的担心怎么都遮不住。
怕她再说什么,严父让她上了楼,然后喝了口茶慢慢说:“慕舟,自从你出了车祸之后,你妈一直为你忧心,你这么大了,不是不懂事。我现在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严慕舟垂着眼,好久没回话。
他盯着桌上那盘虾仁滑蛋,想起那是安遥最喜欢吃的菜,她做的也很好,每次都不会让鸡蛋烧焦。
“我只想把亏欠遥遥的弥补给她,用什么方式都行。”
严父微微皱了下眉:“但是遥遥那孩子,不一定会接受,你还能硬给吗?”
严慕舟仿佛被卡住喉咙,什么都说不出。
是啊,她不接受,他还能强迫她收下吗?
沉默半晌,严父叹了口气:“和遥遥好好淡淡,别再让你妈担心,至于……哎,你自己看着办。”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父子俩清楚的很。
严慕舟起身拉开椅子,朝严父点了下头:“我知道,爸。您放心,多照顾好我妈。”
离开老宅,站在门口,严慕舟却觉得迷茫。
好好谈谈?他和安遥……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好好谈谈了吗?
另一边,安遥从剧组走出来,坐上停在路边的车。
沈寻转头看她,微微凝着眉:“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安遥淡声回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然是他安排的,我宁愿不拍这个电影。”
昨天在回家之后,她就告诉了沈寻和沈骆,她和严慕舟摊牌的事情。
听完,沈骆就激动地欢呼:“太好了遥遥姐,我就说你刚开始就该这样做,还给了严慕舟纠缠你这么久的机会,太不值得了。”
今天安遥就去和吴茜还有导演说清楚,这个剧本不拍了。
不是靠自己拿到的东西,她不要。
沈寻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安慰:“既然已经决定好,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晚上沈骆生日,你开心点。”
安遥点了点头,没说话。
晚上到餐厅,沈骆在小蛋糕被送上来后就真诚地看向安遥:“遥遥姐,我的生日愿望是,你可以拥有一个自由的,充满爱的新生活!”
“那个渣男背叛了你不要紧,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说着,他看了沈寻一眼,“是吧哥?”
沈寻毫不客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没有下一个生日。”
一顿晚饭吃完,沈骆喝多了。
他觉得安遥和严慕舟彻底摊牌之后,那最有机会的人就是沈寻了。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两人在一起的场景。
三人打了辆车回家,沈骆烂泥似的挂在沈寻身上。
安遥低头在包里找钥匙,一抬头,看见有个人站在楼底下。
是严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