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律师事务所出来,郑舒月按行程表去了心理诊所。
今天是她复诊的日子。
看到郑舒月苍白的脸色和越发瘦削的下巴,梁遇白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的情况又变差了。
梁遇白让郑舒月张开手,几颗糖果落在了她掌心。
“持续服药确实会导致食欲不振,吃几颗糖吧,甜食能帮你保持好心情。”梁遇白朝她温和地笑笑。
看着那几颗糖,郑舒月一愣。
她迟疑地放了一颗进嘴里:“好甜。”
梁遇白看着记录板上画了圈的“童年”二字,语气轻柔:“上一次我们说起过游乐园,你说你从没去过,现在去过了吗?”
郑舒月浑身一僵,她攥紧手里的糖。
小时候,她其实去过一次游乐园。
唯一的一次。
那是她记忆中为数不多的,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光。
游乐园的灯光绚丽华美,爸爸妈妈都牵着她,就像别的孩子那样……
现在,她想跟陆言初一起去游乐园。
可当她说起时,陆言初却只回了她一声嗤笑,她便再也说不出第二句。
郑舒月低下头:“我去过了。”
梁遇白一眼就看出郑舒月在撒谎,可看见她低下去不敢看他的头,实在不忍心拆穿她。
他叹道:“那我再带你去一次吧。”
郑舒月惊讶的抬起头。
第二天,阳光正好,他们一起去了游乐园。
游乐园里人很多,父母,孩子,情侣。他们都带着真心的笑脸,人人都看起来很开心。
郑舒月愣愣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梁遇白递给她一只冰淇淋:“今日份的甜食,吃吧。”
郑舒月接过冰淇淋,突然说道:“医生,我其实来过游乐园。”
梁遇白一怔,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打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那时候我还小,爸爸接了一个电话后让我去跟着妈妈。我去找妈妈,可妈妈也说她有事,让我去找爸爸。”
她就这样被抛弃了。
在两人不远处,有一个正在派发气球的小丑。
郑舒月看着那个小丑:“那天,是一个小丑陪着我度过了一个下午。”
小丑的笑脸自此永远地留在了她的心里,那是对她来说最快乐的表情。
只要咧开嘴角,接受命运的玩弄,就能在所有观众的欢呼声里,自欺欺人。
梁遇白心里一沉。
微笑抑郁症比起普通抑郁症更难治愈,就是因为患者根本不愿在他人面前表达真实的自己,用笑容掩盖一切痛苦。
正在此时,郑舒月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小丑身边。
那人的手里牵了一个3岁左右的小男孩,而男孩的另一只手,牵着陆蔓。
看起来就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郑舒月一愣,下意识笑了起来。
梁遇白看向郑舒月,只觉这一刻,郑舒月脸上的笑看起来比旁边的小丑更像小丑。
她分明心里在滴血,却只能控制不住的笑出来。
陆言初把气球递给孩子,站起身,视线正好撞进郑舒月的眼里。
他神色一顿,下意识的松开了孩子的手。
可随之,他又看到她身边的梁遇白,眸子微微发紧。
“这个男人是谁?”他走到郑舒月面前开口便是这句质问。
郑舒月恍惚回道:“朋友。”
她说不出口自己的病,更不愿意被陆言初知道。
梁遇白敏感的察觉到两人间奇异的氛围,他朝陆言初伸出了手:“你好,梁遇白。”
陆言初浑身气势更冷,他伸出手,和梁遇白一触即分。接着便注意到两人手上同款冰淇淋,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看到陆言初一瞬不瞬地盯着郑舒月,陆蔓心道不好,忙狠掐了孩子一把。
孩子一个激灵,立刻抱住了陆言初的殪崋腿,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爸爸!”
郑舒月愣愣地转头去看那个孩子,仔细一看,他竟有双跟陆言初无比相似的眼睛。
一种无力感骤然袭来,她的心打着颤,可脸上却笑得更美。
“陆言初,这孩子是谁?”
陆蔓抱起孩子,故作歉意:“郑舒月,对不起……我没想这么快告诉你的,但是我也不能看着孩子没有爸爸……”
“你闭嘴!”郑舒月吼道。
她生平头一次这样凶,几人都愣住了。
郑舒月深吸一口气,眼睛直直的看向陆言初:“陆言初,我要听你说。”
这是陆言初头一次看见她露出这种灼灼逼人的目光。
他喉头微动,但随即冷冷的声音已经脱口而出。
“是。”
郑舒月眼瞳一颤,九月的天气,她却在冰窖里僵硬了身体。
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他们的声音被骤然放大,直往她的脑子里面钻,吵得她脑子几乎要炸裂。
所有人全都在看她,对她指指点点,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她。
笑她的狼狈不堪,笑她的不自量力……
郑舒月浑身颤抖,梁遇白心道不妙,这是要发病的前兆了。
他当机立断地道了一句:“抱歉,她情况不太好,我们先走了。”
就PanPan将郑舒月带走了。
陆言初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脸色沉郁得十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