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院子,清荷为我端来热茶。
我正低头饮茶间,她又开口道:「太子殿下此来,竟然还带着那个狐媚子,分明是没有将小姐您放在眼里,一味地偏爱她,这成婚后您的日子可怎么过啊?皇后也向着她说话,您就是受了欺负都无人出头,到时候又身在东宫,岂不是任人欺辱了……」
我听着她这熟悉的论调,反问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她接话道:「自然要趁着如今形势闹上一闹,给东宫一个好看,让她们不敢小瞧了您。」
我将拿起的茶盏又轻轻放下,抬眸凝视着她,「清荷,你入府三年,我待你也算不薄吧?」
「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今日何出此言呢?」她仍旧笑意盈盈地说着。
「很好,既是恩重如山,那到你报恩的时候了,我要见你背后的主子。」
我声音和缓,可她脸上笑意戛然而止,眼眸中闪过慌乱,仍然倔强说道:「小姐在说笑吗?」
「我厌恶背主之人,却容了你这么久,非要等利刃落在你的脖子上,你才知道我是不是说笑吗?」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恕罪。」
「去吧。」
暮色渐起,她匆匆出了府门。
我负手而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次日清晨,她已跪在我的面前,低声道:「主子约您今日相见。」
我和她一起坐马车出门,可是出了城门后,她便用轻纱蒙住了我的眼睛。
到了目的地之后,牵着我的手走进了一座宅子,似乎是绕过了层层回廊,才带我走进了一个院子。
取下面纱的那一刻,我看着眼前人,没有丝毫的意外。
「四皇子殿下,果然是你。」
我抬眸望去,只见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上面绣着银色云纹,密密麻麻的纹路尽显奢华。
他落座于高处,漫不经心地看着我,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意外,沉声道:「清荷从前说过你有玲珑心窍,她无法左右你的心思,却不想你竟聪慧至此,猜到了本殿的存在。」
「我不仅猜到了您的存在,还猜到了江心月的身边也有一颗如清荷这般的棋子,助长她的野心,左右她的心思,让她一步步地按照你的想法去行事,再加以利用。」我目光直视着他,话语中满是笃定,并非试探。
他脸上那份漫不经心的审视与打量渐渐褪去,转而缓缓笑道:「如你所言,你猜对了。她不过是一个江南渔女,若是没有我在背后谋划指引、暗中相助,她又怎会顺利找到太子?又怎会有今日想成为东宫女主人的野心?可惜了,她发现不了。倒是你,既然看透幕后之事,还执意来见我,意欲何为?」
他不仅在我的身边安插了棋子,也在江心月的身边安插了棋子,他想用这两颗棋子左右我们的行事,这双无形的手很早便已入局,为的就是让我与江心月相争,事态扩大后,我们二人便也成为了他局中的棋,其后各方势力相继下场,东宫自会生乱,太子备受打压,正是如今的局面。
清荷是三年前入府的,他的手在三年前就伸向了靖安侯府,也伸向了我的身边。
早早就布下了棋子,只因我是未来太子妃。
而江心月救下太子则是在一年前,成为太子在民间的妻,其后种种,更是他步步策划、暗中指引。
我轻笑道:「殿下问我意欲何为?是在担心我坏了殿下的事?」
他眸子微沉,难辨喜怒。
我清声道:「殿下大可不必有此担忧,我看透此局,却不愿破局,来见执棋人,只为告诉您,我不会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却会是绝佳的盟友。」
他终是抬头看向我,眉头微挑:「你想让我助你?」
我眼眸微抬,直视着他,自有从容之态,反驳道:「不!殿下说错了,是我在助你。」
他之前的怠慢态度已然尽敛,眼神中透着几分惊诧,而后正色道:「你说什么?」
「殿下想要东宫易主,而我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我话音落,可他仍在犹疑之中。
我再度出声:「殿下让清荷在我身旁极尽挑拨之语,不就是想让我声势浩大地退婚吗?以此力挫东宫锐气,让太子在朝野之间声名受损,尽失人心。而我知晓殿下的谋算,却乐意成全殿下。」
一语罢,他的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我回了府中,去看了祖母。
晚间消息便传遍了京都,说靖安侯府老夫人病情又加重了。至于坊间流传的原因,则是太子上门探病时还带着江心月,二人形影不离,再度刺激到老人家,使得病情复发。
一时间,茶楼酒肆皆在谈论此事。
我在府中静听风雨,闲侍花草。
直到清荷对我说:「现在坊间流言都在说太子是故意带着江心月上门的,意在给靖安侯府难堪,故意相逼,百姓多愤慨,为您打抱不平。」
我将手中的剪刀缓缓放下,时机到了。
祖母穿着诰命服饰,亲入宫中,跪在乾安殿前,自陈沈家福薄,不堪匹配皇家,请求皇帝收回成命,为太子另择良配。
而我也跟随着她入宫,跪在她的身后。
过往的宫人内侍以及王公大臣全都看着这一幕,祖母与我二人俯首跪在那数十层白玉石阶之下。
可如今的靖安侯府,也只剩下了我们祖孙二人。
联想到当年的军功卓著、赫赫荣光,再看当下祖孙相依为命,受人折辱。
许多人走过时,不免轻声叹息,似有唏嘘之感。
最后终是帝王降旨,允沈家所求。并赏万金,赐良田万亩。
这事已然闹得沸沸扬扬,再继续僵持下去,就连整个皇室也会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话。而沈家主动提出退婚,便已是最佳的台阶,亦可及时止损。
我扶着祖母,走在宫道上,抬头看着这碧瓦朱墙,只觉逼仄,而宫外的浩瀚天地,才让人舒心。
上了马车后,我放下车帘,靠在祖母身旁,轻声道:「皇后和太子都希望我能主动退婚,却独独没想到是今日局面。」
她们想要的是我忍气吞声,打落牙齿和血吞,乖顺让位,将事态影响降低到最小,而不是像这样闹得举世皆知。
祖母抚上我的手,沉声道:「沈家的儿郎自有一腔热血,沈家的女子也绝不是忍气吞声之辈。」
今日之后,太子将声名受损,渐失人心。
帝王另下旨意,命太子于府中静思半年,不必上朝议政。
这便是变相的禁足。
我慢慢淡出了众人的视野,陛下赐黄金万两、良田万亩,便是在表安抚之意,亦是想平息事态。
我的出现只会让流言蜚语萦绕不散,这不是陛下现在想看到的。
我打算出京前往庄子上查账,并在京外别院长住,也是为了避避风头。
临行时,我与四皇子在城门口相遇,对视一眼,便匆匆擦肩而过。
我带了一众家丁护院以及管事嬷嬷前往庄子上,每日查看账簿,登记琐事,这日子倒也过得很快。
恍惚便是一年。
听闻太子禁足期间,四皇子很是得势,帝王对其委以重任,甚为看重,命他掌管京畿风林卫,他更是提出许多利国利民之策,得朝野称赞。
太子禁足期满后,气势已大不如从前,更是处处被四皇子压了一头,陛下对他亦是多有不满,冷落于他,朝野上下因他先前之事,觉得他并无储君之才德,对他颇有微词。
与此同时,太子设宴本欲敲打众人,却被爆出惊天丑闻,东宫藏书楼内藏着大理寺卿的夫人的画像,太子觊觎臣妻的消息不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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