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雷子维既不回家，也对我避而不见。
我走投无路了，只能给正在国外旅行的牛女士打电话。
第二天，她就顶着个爆炸头，画着烟熏妆，戴着大墨镜出现在我面前。
明明我跟她并不熟。
明明婆婆和儿媳妇一般都立场对立。
我还是忍不住抱着她失声痛哭。
她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直接踹了他，对老婆不忠的男人狗都不要。」
然后又狠狠大骂：「雷子维不愧是雷鸣的种，跟他那个渣男爹如出一辙！」
我既惊讶，又觉得很符合我对她的印象。
牛女士是个特立独行的婆婆。
她不让我叫她婆婆，觉得这称呼既老气，又有些刻薄。
其实我跟她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婚礼上，一次是在我女儿的百日宴。
她玩摇滚，爱旅行，纹花臂，追崇时尚，交很多很多的男朋友，看起来似乎很不靠谱。
我们完全是两种人。
她活得洒脱自在，我被各种规则束缚。
牛女士做事雷厉风行，一个电话就叫来了搬家公司：「你先带着孩子搬去我那。别怕，雷子维没我有钱，踹掉他，以后我养着你们娘俩。」
这场变故，让我彻底清醒过来。
女人任何时候都不能为了老公和家庭，而牺牲自己。
我摇了摇头：「仰仗他人鼻息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要自食其力。」
牛女士不在意地耸耸肩：「好啊。」她话锋一转：「不过别的都可以先放一放，我们得先收拾那对渣男贱女，不能便宜了他们。」
我惊讶地看着她。
她得意一笑：「放心，我经验老到。」
牛女士和我公公雷鸣的爱恨情仇，堪比小说。
她是富家独女，大学没念完，就辍学组建了一支乐队，开始玩摇滚。
在一次演出的过程中，偶然遇到了会写点酸诗的雷鸣，一门心思非要嫁给他。
婚后，两人也是过了几年如胶似漆的好日子。
老丈人年纪大了，自认指望不上那叛逆的女儿，就想扶持女婿接位。
但卧龙凤雏往往都是一起出现的，很快他就发现，雷鸣这个女婿也同样指望不上。
不仅烂泥扶不上墙，还有点文人的自视清高，看不起牛家的铜臭味。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老丈人重病住院，牛女士不得不挑起了家业重担。
没想到，她居然还很有经商天赋，把庞大的家业打理得红红火火。
可雷鸣却越来越不爽。
老婆成了人人夸赞的女强人，倒显得他像个吃软饭的废物，他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为了证明自己，他总算勉为其难地放下清高，从牛家拿了一大笔钱去创业。
却屡创屡败，屡败屡创，最终只能放弃经商，专注于文艺圈。
在牛家的资源加持下，雷鸣在文艺圈混得风生水起，还投资拍了几部电影。
雷子维五岁时，雷鸣出轨女演员，被媒体拍到。
牛女士火速跟他离婚。
失去牛家财力支持的雷鸣，在圈内逐渐寸步难行。
女演员被爆知三当三，身败名裂。
当年雷子维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时，还跟我再三保证：「念之你放心，有我爸的前车之鉴，我绝不会出轨。」
事实证明，男人说的都是屁话。
搬家后，我以为女儿会不适应，没想到她比我适应得要快得多。
我的状态很不好。
焦虑失眠，难过憎恨，自我厌弃……无数种负面情绪纠缠着我。
被牛女士撞到深夜在阳台痛哭，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丢给我一支烟。
人生第一次尝试香烟。
我深吸一口，咳得脸颊通红：「好苦。」
牛女士叼着烟，吐词有些含糊不清：「苦吧？苦就对了，蜜糖让人沉沦，苦涩让人清醒。」
突如其来的人生哲理，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她看着我一副呆傻的模样，哈哈大笑：「是我某一任 bking 男友跟我说的，刚才借用了一下~听起来好像是有点蠢。」
我听完忍俊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然后忍不住问了一个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您为什么会帮我呢？」
我娘家没人，给牛女士打电话是无奈之举。
从没想过，也不敢想，她会这么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毕竟雷子维是亲女儿，而儿媳妇不过是个外人。
牛女士弹弹烟灰：「我跟雷鸣离婚那会，他妈天天来我公司闹事，还扬言要杀了我，可明明是她儿子的错啊，就因为那是她儿子，就连是非对错都可以不顾了吗？」
「那时我就暗自发誓，老娘这辈子，绝对不要变成这么可怕疯狂的女人。」
「我曾经也淋过雨，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糟。」
「念之，我为养出雷子维这种儿子，向你道歉。」
我眼睛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能遇到牛女士这样的婆婆，是我嫁给雷子维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怕我在家胡思乱想，她会带我出去参加各种局。
发现我一门心思都在女儿身上，她会提醒我：「你得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她的妈妈。」
我企图辩解：「可她才三岁。」
牛女士却斩钉截铁道：「不，她已经三岁了。」
……
有时候我很痛恨自己。
为什么不能像牛女士那样，活得洒脱一点，肆意一点。
牛女士却说：「你就是你，你不需要把自己活成别人的样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
嫁给雷子维，生下女儿后，我早就已经忘记纯粹的蒋念之是什么样子了。
她带着我去做发型，又去商场血拼。
牛女士审美一流。
她给我搭配的衣服，既能放大我的身材优势，又适合我的年龄气质。
从衣帽间出来，我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
看着镜子里的略显陌生的自己。
微卷的长发，精致的妆容，合体漂亮的衣服，这真的是我吗？
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体面的蒋念之了？
我想。
如果这时候秦霜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不会再自卑了。
牛女士坐在沙发上，摘下墨镜，仔细打量着我，很是满意：「人靠衣装马靠鞍，既然去打仗，气势上不能输。」
她盯着我的眼睛，问道：「我们现在就去找雷子维，准备好了吗？」
她语气认真又肃杀。
就好像真的要上战场拼杀一样。
自从知道雷子维出轨后，我每天魂不守舍，感觉人生到了至暗时刻，天都要塌了。
但牛女士的从容镇定感染了我。
只是丢掉一个垃圾男人而已。
天塌不了，地球照样会转，光明也终会来临。
我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准备好了！」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雷子维公司。
秘书告知雷总在开会，牛女士带着我直奔会议室，没人敢拦。
「砰」地推开会议室大门，会议室众人齐刷刷看过来。
牛女士在那么多目光注视下，依旧淡然自若：「雷子维和秦霜留下，其他人出去。」
雷子维看到牛女士，有些惊讶。
秦霜脸色却很难看。
她并不认识牛女士，见她来势汹汹，误以为是我的娘家人，立即盛气凌人地喊道：「哪来的疯婆子，保安呢？保安死了吗，还不快把人赶出去！」
有人已经认出了牛女士，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有机灵的，则大声打起招呼，语气殷勤：「原来是牛总，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光彩照人~」
牛这个姓代表什么不用多说，秦霜反应再慢，也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众人打完招呼迅速撤离，会议室只剩下我们四人。
雷子维想粉饰太平，若无其事地拉起了家常：「妈你不是在夏威夷度假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着他又看向我，愣了下，眼睛里的惊艳一闪而过：「女为悦己者容，念之你是为我打扮的吗？你这样很好看。」
真是可笑。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雷子维该不会还以为我打扮是为了抢回他的心吧？
出轨男都这么自信的吗？
我面无表情怼他：「你要是没有镜子，就自己撒泡尿照照，你也配？」
雷子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念之，何必呢？」他瞥一眼牛女士，双手一摊道：「你就算把妈叫来了，也没用。」
这语气，跟地痞无赖没有区别。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爱上这种男人。
牛女士不想跟他废话，从包里掏出一份离婚协议书，丢到他面前：「财产全部给念之和孩子，你给老娘净身出户，快签！」
雷子维还没得及说话，一旁的秦霜尖叫一声。
「不行，我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