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里的娘娘都不待见我,我也就不上赶着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但让我奇怪的却是陛下的态度,按理来说,我嫁过三次,于谁而说都是一根梗在咽喉中的刺。
可除了我和陛下的洞房花烛夜,陛下和我旧事重提之外,便没有旁的计较了。
我进宫少说也有三月,转眼就到了新岁年宴。
陛下也未曾刁难冷落我。
反而是日渐亲昵,颇有罢黜三千佳丽,独宠我一人的嫌疑。
我不知道他是意欲何为,但他给我的宠,我就心安理得地受着。
他日若不宠我了,我便也要学会不动声色地释怀。
想必是陛下出入朝露殿太过频繁,后宫娘娘们便看不过去,想要上门来找茬。
换做以往,她们自然是不敢的。
但百花宴之后,又加之我身子确实日渐娇弱,她们便也多了几分胆子。
就如今日,素来清静的朝露殿竟然唱起了小曲。
这曲儿不是我唱的,是宁妃带着她宫内的戏班子,来给我展示一二。
唱的戏不吉利,是小寡妇上坟。
戏旦刚开始鬼哭狼嚎,我就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太监的号丧声。
「静妃薨了——」
静妃?她怎么薨的?
春桃赶忙来给我说明原委,她从太监那里得知,静妃是午膳时候吃鱼刺卡死的。
死前异常恐怖,只能大喘着粗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听了先是一骇,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就见宁妃匆忙收拾她的戏班子,慌慌张张地和我请了辞。
临到她走到宫殿门口,脚下一绊,险些栽倒在地上。
可她连停留都没留,恍若身后有什么恶鬼似的,急急忙地往外走。
「……」
这下我明白了为什么了。
她害怕小寡妇上的坟里面,埋的是她。
托静妃的福,她一死,我的宫门前别说是娘娘了,就是过往的宫女都得绕路走。
唯独皇帝浑然不惧,仍旧隔三差五地往我这里跑。
今日他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门槛前赏着雪。
雪落梅梢,伞帷白头。
他一袭墨色龙袍立在雪中,大氅将他衬得越发犀利挺拔。
身后的大太监替他撑着一把黑色木伞,他就卓然站在那里,隔着雪,遥遥地望着我。
少年成了帝王,豆蔻成了过往。
他踩着薄雪走来,免了我的礼。
我见他的手从袖中抽出,稍稍躬身,将我从门槛上拉起来,拥着我进了暖阁。
「外头风寒,何事怅惘?」
陛下同我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他不会说情话,也不经常关心我。
我和他就像是君臣,不太像是夫妻。
即便他经常来寻我,即便我们可能会多说那么一两句。
我们之间,好像总隔着一层簌簌而落的雪,雪中隔着多年的寒。
我不敢说心事,遂换了面上颜色,撑起一抹笑。
「有些念家了。」
静妃又被我克死了。
我虽无罪,但也不无辜。
他知道我顾左右而言他,就没顺着我的话题,只是有些奇怪,「静妃薨逝,你不该欣喜么?这样往后便不会有人来欺辱你了。」
我面上的笑僵了一瞬,语气也有些不悦,「陛下身为天子,怎可说出如此幸灾乐祸的话。静妃欺辱我,是她失礼在先。我若是欣喜,那便是我无教在后,又有何可幸?」
锡泽显然一愣,毕竟自我进宫以来,便再也没有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刚想跪地请罪,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臂。
他竟然也罕见地笑了,一如当年。
「倒是有些怀念,原先你如此教训朕的时节。」
这一刹那,我才恍然发觉,并非是他变了,而是我变了。
我变得毕恭毕敬,变得乖乖巧巧,变得畏惧和胆怯。
想明白这些,我只觉心里蓦地一痛。
再抬眼对上他那平和的双眸,总有些不自然。
我别过脸去,想要说些谢主不罚的官话,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他从后面环住我,「莫要不开心了,是她吃饭噎住,巧合而已,与你无关。」
正是因为是巧合,才与我有关。
我只能轻叹一口气,「陛下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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