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临死前道歉的话语犹在耳边,但她与父亲待自己如亲女儿般的情谊亦不是假的。
母亲究竟为何要害自己。
真相到底如何,怕是只有母亲才知道了。
但她,不在了。
见她神情落寞,沈叙白有些不忍。
虽然她偶尔会冲他笑,但笑意始终未及眼底。
也不知她究竟经历了何事,又为何满是伤痕地被丢在乱葬岗。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秘密,她既不想说,他便不会问。
“沈公子不是说我尚且还能活三年吗,足够了。”陆晚倒没有过多的情绪,她原本已是个死人,如今尚且能偷生三年,是她赚了。
“放心,我既救了你,定然不会放任你不管。”沈叙白眼神坚定,“我的手下没出过死人,可不能让你砸了我的招牌。”
闻言,陆晚只是笑笑。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她对活得长久,已无太大的执念。
如今,她只想弄清楚真相,还有……报仇。
陆晚微微活动了下身子:“沈公子,我想去乱葬岗。”
沈叙白拗不过她,也知道她的孝顺,只好说:“我去套马车,你小心些。”
“多谢。”
……
乱葬岗。
当沈叙白将她扶下来的时候,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被怔住了,一时有些没站稳。
“小心。”沈叙白忙扶住她。
“没事。”陆晚平复了下心情,开始寻找。
她找了一圈儿,竟没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咦?”倒是一旁的沈叙白有些疑惑,“前些日子,这里应当不止这些尸体。”
陆晚猛地看向他:“那是不是说明,他们有可能活着?”
沈叙白一时也不能确定,只能安慰她,“也许吧。”
陆晚的眼里这才燃起了些光亮。
无论如何,她都希望有奇迹的发生。
多年的养育之恩,她还未来的及报。
养育之恩大于天,陆恒夫妇始终都是她承认的父母。
此时凉州城内。
自陆家被满门抄家已过去了好几日。
一日未寻到陆晚的尸身,李翊便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他几乎每日都会亲自来寻她。
这日,他刚要去乱葬岗,街上看见了一位带着斗篷的女子与陆晚的身形相似。
他径直冲上前拉住了她,掀开了她的斗篷:“陆晚!”
斗篷之下,是一张陌生的脸,女子见他长得俊,原本的恼怒,变得有些欣喜:“公子是在叫奴家吗?”
“抱歉,我认错人了。”不是她,李翊有些失落。
“公子……”那女子还想说什么。
李翊无意与她纠缠,径直走开了。
就在此时,陆晚乘坐的马车与他擦肩而过。
有风吹起了马车窗的帘子,陆晚不经意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翊?
不,应当不是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这个时间他不会出现在街上。
更何况那人未着锦衣卫的服饰,应当是身形有几分相似罢了。
想着,陆晚放下了帘子,而李翊似有所感,向这边看来,两人都未曾发现彼此。
陆晚随着沈叙白回到了药庐,她有些疑惑:“沈公子,为何你的药庐鲜少有病人?”
“呃……你当我是寻常的大夫吗,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医的,非疑难杂症,病入膏肓者不医!”沈叙白声音拔高了些,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这样啊。”陆晚了然地点了点头,话折子上说有些神医都是有些怪癖的。
想不到沈叙白年纪不大,竟有这种医术,和如此高的准则。
陆晚看他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崇敬。
见她似是信了,沈叙白不由得想着姑娘真是单纯。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递给她:“刚刚我在街上,看见贴满了寻人告示,便顺手摘下了一份。这画中女子,瞧着与你有几分相似。”
陆晚接过,不由得一愣,这画中的女子,与她何止是像,可以说是一般无二。
陆家的人都已被处决,她也并无什么好友,甚少露面。
贵妃也不过只见过她两次。
这画如此细致,连她眼角的一粒微小的泪痣都有。
难道是李翊吗?
她曾在书房见过他的画,知道他不仅字写得极好,画更是一绝。
只是没想到,他原来记得自己的容貌。
“这上面写说,之前那个是假的,要寻找真正遗落人间的嘉宁公主。”沈叙白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你是公主?”
对此,陆晚并没有太多意外,她已向贵妃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只要她一查看玉佩,便知自己所说不假。
叶芷吟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想到她,陆晚的神色有了些变化,曾经她同自己是很要好的,却不知她一直讨厌自己。
她既不是公主,那她与李翊的婚事……
但想来,也无甚紧要,他们两人情投意合,根本无需圣旨赐婚。
思及至此,陆晚不觉有些酸楚。
看她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沈叙白小心地询问:“那你可要去皇宫?”
陆晚坚定地说:“是。”
不回去怎么能复仇?
不止是因为叶芷吟夺了她原本的身份,还有锦衣卫灭陆家满门,是因陆家有通敌叛国之嫌。
但父亲一生清正廉洁,断不会如此。
她定要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翌日。
沈叙白驾车将陆晚带到了宫门口:“陆姑娘,我便送你到这儿了。”
“这些日子,多谢沈公子。”陆晚向他微微欠了欠身。
“可要我陪你一同前去?”沈叙白见她神色紧张,“何况还有你的毒……”
“还是不麻烦沈公子了吧,皇宫规矩甚多,我此去还不知是福是祸。”陆晚委婉地拒绝了他,“我当沈公子是朋友,不想连累你。”
想起两次见贵妃时,她的疾言厉色,她也不知此去的命运到底如何。
“说的也是。”见她回绝,沈叙白也并未生气,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既是朋友,我唤你陆晚可好?”
“好。”陆晚也笑了,虽是萍水相逢,但救命之恩,她自当不忘,“如此,那我便唤你一声沈大哥了。”
“好,甚好。”沈叙白弯着笑眼,加上他的容貌,当真是惊艳,“陆晚回去做了公主,可莫要与我生分了才好。”
“自然。”陆晚被他的笑容感染,原本紧张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陆晚的病还要仰仗沈大哥。”
“好说。”沈叙白向她抱了抱拳,“那我便告辞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你需多加小心,保重。”
“沈大哥,保重。”陆晚感到一股暖流淌过,这是她多年来在凉州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