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芩双眼微瞪着，像是瞬间没了脾气：“怎样你才肯让我走？”
周湛抬眸，一脸正经：“你想走去哪？”
她眼不眨，嘴不突：“去没你的地方。”
他问：“爱上我让你很为难？”
周湛眼底明显是在嘲讽她，却偏偏语气表现得特别温情，所以大多时候，方子芩都觉得他特别虚伪。
她索性不否认：“我没有受虐倾向。”
更不想等梁文音回国，两人在她跟前腻歪恩爱，趁着没爱到深处提早抽身，及时止损。
周湛好看的眸子眨巴下，问：“谁跟你说的？”
方子芩一时不知该供纪嘉城，还是宋青丝。
在脑中快速权衡之后，她吐声：“纪嘉城。”
打量她几秒，周湛问：“这么久的事了，你还追着不放？”
不是她追着不放，而是想起那日酒醉后，在车里的表白，方子芩无颜面对自己的内心。
本是利益驱使，合作关系，却在一次次逢场作戏间，她先动了心。
这就好比上战场的人，突然缴械叛变了敌方。
站在那，她有种被周湛摸得门儿清，扒光了衣服鞭策的错觉。
方子芩先前喝的酒还没彻底消散，红着脸说：“别的我也不想多说，还麻烦周总批准一下。”周湛脸上闪过的促狭，显而易见。
“把她的辞职信拿进来。”
他朝门口喊，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那扇门重新被人从外面打开，走进之前那名身材高挑，模样明艳干练的女秘。
板正的扑克脸，没有半丝表情：“周总，您要的辞职信。”
“你先出去吧！”
“是。”
仿佛站在周湛跟前的方子芩是空气般，全程对方没有看她半眼。
偌大的包房中，再次陷入寂静，唯有她跟他面对面。
周湛扬起手中那片薄薄的信封，看了看，唇角勾起玩味：“把桌上的酒喝了，我就让你辞职。”
他平静又似兴致的嗓音中，混杂些许认真。
包间不算暗，方子芩一眼扫过去，大理石打造的酒几上，摆满了一排精致小巧的酒杯。
杯中装着各式各样的酒，红绿青蓝紫，说是酒，倒更像是精心调配的毒液。
她脸几不可察的僵了瞬，酒还没入喉，口中泛起整片苦涩。
终是怔了半秒，方子芩蹲身坐下，拿起一杯红的仰头饮尽。
防止酒劲窜味，她端酒仰头的动作，快速重复了四五次。
坐在沙发中的周湛，面色纹丝不动，深沉的眸光注视着女人有条有序的动作。
直到第十杯，方子芩端酒的手明显僵了瞬，顿在唇边一秒，她憋着脸仰头喝了下去。
不说多能喝，但她酒量素来不算差的那一挂。
差不多一刻钟左右，方子芩喝完最后一杯。
她倒立着酒杯拎在手上：“说话算数，到你了。”
此时，眼睛已经涣散迷离得不成样子，整个人活像酒罐子里捞出来的。
却还咬着那口倔强，决绝不肯放手，仿似以往高傲的她又回来了。
可实际上，方子芩心里憋屈极了，周湛明摆了欺负压榨她。
甚至，连他脸上那种高高在上，肆无忌惮的表情都那般放肆，毫不遮掩。
“嘶啦……”
寂静的空间，被一道纸张撕碎的声音划破。
辞职信碎成均匀的两遍，周湛手扬起，纸片轻飘飘从半空中坠入垃圾桶。
喝完酒，方子芩脑中迟钝，她刚想阻止，耳边是男人言简意赅的话：“你随时可以走。”
提起的脚收回，她满脸酒气：“我还以为你要耍赖。”
周湛垂着眸没看她，只是淡淡说了句：“耍赖，对我有什么好处？”
方子芩心脏狂跳，胃里翻滚，无心去猜测他的想法。
她想问他这么久以来，为何处处帮她，却又表现得像施舍一样。
到嘴的话咽下去，出口的却是一句礼貌的：“麻烦了。”
出了包间，方子芩吐得稀里哗啦，何闻卓不放心她，遂一路跟在身后。
“学姐，他们没把你怎么着吧？”
明明自己受屈委屈，无处申冤，却还没心没肺的关心她。
“放心吧！没事。”
他蹙着眉目，一张小巧纯真的脸绷紧：“我听闽真学姐说，那人是周湛，你怎么跟他认识？”
方子芩吐了会，扬起眉梢问：“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何闻卓摇头：“没了。”
算张闽真嘴不够碎，没把他跟周湛的事捅得人尽皆知。
这酒就跟蛇一个道理，长得越花毒性越大。
方子芩肚子寡淡得没有半滴食物，胃部的反酸直往喉口冲。
她趴着吐，身后的何闻卓不厌其烦给她递纸巾：“学姐，要不咱上医院吧？”
他小脸揪起，眼中全是人畜无害，一看就是没见过这般世面。
方子芩抹了把嘴，神色卷着几分痞气：“上什么医院，这点酒吐完就没事了。”
何闻卓眼球略转一圈，说：“我口袋有酸奶，学姐你喝点解解酒。”
说着，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揣出个小方盒，红枣味道的。
“你还随身携带这东西？”
“倒也不是，刚才下楼买的，我怕学姐你喝多酒难受。”
嘴里说着话，何闻卓挠挠头，清俊的面庞浮上羞意，说到最后声如蚊鸣。
“谢谢。”
方子芩接过，轻巧打开吞咽了两口，胃部的反冲感稍有缓解。
见她脸色好转，何闻卓道：“学姐，你喝酒不能开车的，我送你回去。”
两人平排往外走，全程保持着半米远的间距。
何闻卓贵在有自知之明，虽心底爱慕，也只默默藏着，不乱行进半分。
因为他清楚，方子芩是站在高处的天鹅，而他普普通通根本配不上。
到了门口，她伸手进大衣兜里掏车钥匙。
口袋有点深，意识涣散的方子芩掏了好几下，僵硬的手指头不太听使唤。
她凑了凑：“你帮我掏钥匙。”
“方子芩，你真是贱得慌。”
正在何闻卓伸手之际，寒风中响起女人尖锐急促的吼声。
程娇站在五米开外，怀抱一大捧红得刺目的玫瑰，身旁拥簇着两名年纪相仿的男子。
她一双挑眉直勾勾盯着两人，脸上无不是憎恶，本就消瘦的脸被凛凛寒风吹得更加狰狞。
“真当这京港人眼都瞎了，光明正大的跟男人偷Q。”
偷Q二字深深刺进了何闻卓的心，他比方子芩还激动，红着脸：“你瞎说什么？我跟学姐……”
程娇出生高贵，向来跋扈，一眼瞪过去：“这没你小白脸说话的份。”
“我不是小白脸，学姐也没干什么。”
可明显，对方的怒意不冲他来。
程娇走上前，幽幽的看方子芩，眼底挑衅嫌弃参半：“方子芩你不是嘴很厉嘛，被我抓个正着，怎么没话说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解释，可她并不想解释。
方子芩没把她的挑衅看在眼里，径直往外走。
“你把周湛当死的？”
程娇音量扬起，又大又尖，甚至惊动了旁边的路人。
方子芩终是给她吼得挑起眉：“程小姐，请你让开。”
她满脸的不屑与平静，令程娇心里头不爽到了极点，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还不被人珍惜。
与其说不爽，不如说程娇替周湛打抱不平。
“方子芩，你真贱。”
方子芩当即眉头轻蹙：“你骂谁贱？”
程娇半仰着头，脸上的青筋看得一清二楚，她一字一句：“你啊！你就是个贱……”
“啪……”
随着道清脆的巴掌声，程娇的脸扭转六十度。
半秒钟，她明显的吸了口气，有些疑楞：“你敢打我？”
方子芩攥着手，掌心略略泛疼：“你刚才还骂我呢！”
有一次两次，但事不过三，打她都算轻的。
见状，程娇身后的两名男子拥上前，二话不说要扬手揍人，拳头哐地落下。
可方子芩没任何痛觉，眼前横出道身影，是何闻卓挡在她跟前，生生挨了那一掌。
吃痛得他嘴都咧开了，眉间紧蹙着。
可士气依在，毫不避让：“有种打我，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
方子芩不是没被保护过，可何闻卓这一举动，着实让她心有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