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六年如一日的对林清落冷眼相待,每次一回想起以往的日子,都会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好好对待过林清落,这么多年,他一直固执的不肯解开心里的结。
“麦麦,我知道妈的事与你无关……”
他母亲的心脏已经到了衰竭的边缘,就算是更早的手术,失败的可能性也非常大,这么多年来,他早已认识到这个问题。
只不过,他把心里的自责全都转化为对林清落的愤怒,来借此逃脱内心的谴责。
关掉花洒,季时延穿好浴袍走出浴室,刚一打开房门,他神色怔住。
呆呆的看着窗前的人影,季时延呼吸声都变轻了:“麦麦,是你吗?”
窗前的人影转过来,嘴边顿时扬起一抹明亮的笑意:“阿远。”
季时延神色柔和,慢慢的走到窗前,抬起手想轻轻的抚摸一下林清落的脸颊。
然而下一刻,林清落的身体直接消散在他面前。
季时延瞳孔骤缩,挥手猛地扯开窗前挂着的窗帘,大声喊着:“麦麦……林清落!”
下一秒,窗外耀眼的阳光突然照射进来,整个房间一览无余。
房间内空空荡荡,毫无人气。
季时延看着墙缓缓蹲下,双手抱膝,紧缩在一起。
“麦麦……”
栖烟市紫藤花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内。
苏语芊站在窗前,沉眸看向下面的车水马龙,脸上出现明显的不耐烦。
下一刻敲门声响起。
苏语芊转过头来,脸上妆容精致,拿起桌上的遥控器,隔空打开外面的房门。
一分钟后,助理小唐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出现在套房的客厅内。
苏语芊看着她道:“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唐反射性的点点头。
“都调查清楚了。但是……”小唐想到调查出来的内容,剩下的话一下说不出来,脸上的神色也淡了许多。
她没想到调查出来的竟然是这种情况。
“可是什么?”苏语芊问道。
小唐抬起头,看着苏语芊的脸色带着一丝不明的情绪。
苏语芊没时间看她这么吞吞吐吐,直接走上前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文件袋。
大红色的美甲绕开文件袋上面的细绳,把里面的纸张抽了出来。
第一张是一份新闻稿,上面陡大的标题写着:瀚明医院护士林清落为救海市灾区儿童身亡!
苏语芊组顿时僵在原地,满眼不可置信。
她僵硬的抬起头看着前面的小唐,言语质疑:“上面写的是真的?”
小唐看着她点点头:“是真的,那段时间这件事在网上传播的还比较广,只是您那时候人在国外,所以不知道国内的消息。”
苏语芊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文件沉默不语。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居然是这种情况,林清落居然死了。
怪不得那天是季时延独自前来,浑身上下也比之前冷漠了许多。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小唐脸色怪异的看着突然笑出声来的苏语芊,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芊姐,你怎么了?”
苏语芊收敛笑声,满脸喜悦的看向小唐:“我好的很,你去开瓶红酒,我要庆祝庆祝。”
林清落死了,哈哈,林清落居然死了。
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开心过,一想到那个自认为高高在上的人突然死了,苏语芊就忍不住喜悦之情。
“芊姐,这不好吗?”小唐小声的说。
别人是为了救人才不幸身亡的,就算再怎么跟她有仇也不该做的如此绝。
闻言,苏语芊冷哼一声:“你别忘了是谁在养着你,替别人说话,也得看看场合,如果你不想干了就直说。”
“我马上去……”小唐打了一个哆嗦,一刻不敢停留的去拿红酒。
苏语芊背靠在真皮沙发上,眸中是显而易见得意。
现在林清落这个碍事的人没有了,那么她只要……
……
下午,瀚明医院。
季时延一身蓝灰色西装,身形修长,浑身冷漠的出现在医院胸外科住院部,随后径直朝他单独的办公室走去。
周围的一些医生,护士看见他突然出现,不由得停下手里的动作,神色带着些许的沉重。
他们也是刚知道原来护士长林清落是季时延的妻子。
看着季时延进到办公室后,一个护士轻擦着不知道何时掉落的眼泪说:“林清落姐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盛医生肯定很伤心。”
“是啊,还有院长,今天上午院长来医院的时候,我发现他头上的白发多了很多,身体也佝偻了起来。”
一个失去女儿,一个失去妻子。
办公室内。
季时延调出需要手术病人的病例,一个小时后,出现在了手术室内。
直到晚上十二点之后才从手术室中出来。
手术外走廊洗手台处。
季时延身穿蓝色的手术服,整个人隐藏在阴影中,用洗手台的水不断的冲刷着手臂,直到手臂手掌明显通红,才用消毒的三角巾仔细擦干水分,丢进回收桶内。
随后缓缓走出手术室。
一刻钟后,季时延出现在胸外科。
此时已是深夜,除了护士站还有灯光之外,走廊上的灯都已经关了。
值班的护士听到电梯打开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季时延穿着白大褂走了出来。
“盛医生。”她喊道。
季时延抬头,一刹那眼神一闪,随后立马恢复原样,微微点头。
走到另一边打开办公室的门,关上。
刚才那一刻,他以为看了林清落站在那里喊他……
良久,季时延换好衣服,拿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袋子,打开门从走廊的另一边电梯下到地下室。
开车离开。
开车不过五分钟就回到了别墅。
季时延拿起副驾驶的袋子,走进了别墅。
迎接他的依旧是一室的黑暗与寂静。
季时延没有开灯,借着月色穿过客厅,中途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到了二楼,他打开房间门,默默的走过去打开床头灯,拿过手上的袋子走到床尾的沙发。
骨节分明的手指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药物,倒出两颗送到嘴里。
没过多久。
季时延脸色柔和,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麦麦,你回来了……”
他的前面正站着一身白裙,嘴边带笑的林清落。
“阿远。”林清落对着他喊道。
季时延眼中出现怀念,仿佛很久没有听过林清落叫他一般。
他看着林清落小声的说:“麦麦,我今天十二点才从手术室出来,很饿……”
林清落脸上出现无奈的神情。
表情佯装愤怒:“我不是说了不能空腹熬夜吗?这样对身体不好。”
季时延闻言脸上出现一丝委屈。
“可是你不在我身边,没人提醒我怎么办?”
以前林清落在的话,会直接到厨房内给他煮夜宵,然后端进书房给他。
像是猜到季时延没有说完的意思一般,林清落看着他说:“我现在不在你身边,那你可以自己给自己做些吃的吗?”
“我不会做。”季时延摇头回答。
“那你可以去试试看。”林清落在他身边提出建议。
闻言,季时延的头摇的更厉害了,像个撒娇的小孩子一般。
“我不能出去,我出去了你就会走的,我不要看不到你。”
季时延心里有一种直觉,告诉他不能走出这个房间。
林清落看着季时延单纯的样子轻笑出声,随后轻声说道:“那不去了,你躺在床上休息好吗?睡着了就不会饿了。”
“我睡着了你也会走的。”季时延声音突然黯淡下来。
“不会,我会在一旁陪着你。”
“真的?”季时延迟疑。
林清落当着他的面点点头:“嗯,真的。”
季时延偏头想了一下,同意了。
一个人慢慢的挪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全程眼睛一直看着林清落没有离开。
最后林清落坐在床边看着他。
季时延躺在床上,觉得头有些痛,他声音沙哑:“麦麦,你也上来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林清落点头,揭开被子。
季时延满意的闭上双眼,不省人事。
房间内霎时安静下来,暖黄的灯光下,沙发上只剩下一瓶打开的药物,上面写着:麦角酸二乙酚胺。
第二天,季时延睁开双眼,眼神晦暗不清。
半晌,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精美的吊灯,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轻轻的说:“麦麦,你说了会一直陪着我的。”
声音很快消散在空荡的房间内,不留一丝痕迹。
良久,季时延从床上起来,赤脚踩在地上,走到沙发前低头看着上面的药物,沉默不语,然后绕过沙发往浴室走去。
没多久,一阵水声传来。
……
季时延换好衣服下楼,往厨房走去。
厨房内,他在桌子上看到一盒月饼。
月饼上面没有包装,看得出来是纯手工制作,只是外面的袋子上有些脏。
季时延看着这盒月饼沉默不语,半晌,他慢慢的打开月饼的包装袋,里面有六个用透明的袋子装着的月饼。
季时延随后拿起一个月饼,撕开包装,轻咬一口,轻蹙眉头。
月饼放得太久,外皮变得坚硬,里面蛋黄的味道也微微有些变了,与之前相比,已经不是难吃的范畴。
然而季时延只除了第一口微微皱眉之外,后面的全都面不改色的吃完了。
吃完之后,他把剩下的五个月饼重新打包装好,认真且细致的放到袋子里,随后从一边的桌子上抽出湿纸巾,把袋子上面的弄脏的部分擦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