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檀香于香炉里冉冉升起，包厢内偏暖的灯光倾泻，安静笼罩着两人。
搭在少女纤薄肩头的长指徐徐收回，谢宛后退半步，轮廓深邃的面容没多少表情。
待迎上她略显委屈的目光，那双墨绿色的狐狸眼轻眯，清冷的嗓音带着兄长的正经严肃：“你已经长大了，不许再这样。”
听到这话，沈瑜小脸鼓起，不满嘟哝：“我才没长大，仙女永远十八岁好吧。”
谢宛没说话，只垂眸看她。
三秒后，沈瑜在他的注视里败下阵，嘁了一声，收回手道：“不抱就不抱呗，谁稀罕。”
说着，视线移到红木方桌上摆放的丰盛的菜肴，她眼前一亮：“都是我爱吃的。”
在谢宛面前，她没有半分拘谨，拉开椅子自顾自落了座。
“这是特地为我准备的？”
“知道你会饿着。”
“唉，没办法嘛，要是吃饱了，肚子凸出来，穿礼服裙可不好看。”
拿起鸡翅木雕花筷子，沈瑜就近夹了一片三文鱼，沾了点芥末，朝嘴里送去：“不错，鲜，嫩。”
谢宛缓步走到主座，视线不动声色滑过女孩白皙纤细的手：“手，还要吹吗？”
沈瑜一怔，待触及他认真投来的目光时，蓦得有些难为情。
她本来就那么随口一说，哪知道今晚会在Aurora慈善晚宴碰上。
“不用吹了。”
她歪了下头，钻石耳坠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笑眯眯看向跟前男人：“见到哥哥就不疼了。”
谢宛眉心微动，没接话，默不作声坐下。
沈瑜倒也不在乎，又夹了块烤鳗鱼，边小口吃着，边打量着身侧的年轻男人。
他今日一身利落笔挺的黑衬衫，水晶扣系到倒数第二颗，恰好露出突出的喉结，大概是出席正式场合的缘故，浓密棕发梳起，那张明显异域的面容完全露了出来。
据说，谢宛的生母是M国人。
饶是两家长辈是故交，沈瑜至今也不清楚谢宛生母的来历。
她曾听妈妈说过，蒋叔叔在M国华尔街待了许多年，没恋爱也没结婚，忽然有一天就带着6岁的谢宛回了国。
对此，外人也有诸多猜测——
有说谢宛是蒋叔叔在M国的情人生的，有说是从孤儿院领养的，还有说是代/孕生的。
他的生母是谁，至今无人知晓。
唯一肯定的是，谢宛这副混血长相，生母肯定不是亚裔。
都说儿子随母，谢宛无疑继承了他那位神秘母亲的基因，冷棕色的发，高鼻深目，菲薄的唇是浅淡的红，仿若朦胧夜色里的蔷薇，利落的面部线条仿佛美术生笔下的优秀模板，又如古希腊雕塑里的男神，俊美非凡。
他的眼睛却是随了他的父亲，一双形状好看的狐狸眼。
不同于他父亲的黑眼珠，谢宛的瞳色是墨绿色，名贵宝石般瑰丽，有时又像动物。
和谢宛打过交道的商界人士，爱将他这双眼睛比作神秘莫测、冷血诡绝的蝮蛇。
沈瑜则不同，她很喜欢谢宛的眼睛，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和无法深入的温柔。
她更愿意将他的眼睛比作白昼里的紫翠玉，阿尔泰的白狐狸……
“这样看我做什么？”
男人清冽的嗓音忽的在耳畔响起。
沈瑜回过神，轻眨了眼：“上次见你还是两个月前，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了，可不得多看看？不然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
说到这，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你好像又变帅了？唔，果然黑色很衬你。”
谢宛天生冷白皮，黑色衬衫一上身，再配上他周身孤冷禁欲的气质，仿若暗夜城堡里的吸血鬼伯爵。
沈瑜至今还记得，十五岁时，她疯狂痴迷吸血鬼漫画和电影，后来在一场舞会，她见到玫瑰花园中，身着黑色燕尾服的谢宛，霎时就愣在原地。
周遭一切都静止失色，唯独他鲜活璀璨，闪闪放光。
那一刻，她心跳鼓噪，灵魂出窍。
现在想想，那大概就是所谓的情窦初开。
“说起来，你今晚怎么会来这？”
沈瑜晃了晃杯中的Singapore Sling，石榴红液体在暖光下泛着异常昳丽的色彩，她语调懒散：“慈善晚宴这么无聊……”
谢宛夹了片蓝鳍金枪鱼大脂，蘸着芥末：“这场晚宴的慈善基金会我有投资。”
“哦，这样。”
沈瑜挑眉，“那你是什么时候回的国？前两天我还听我哥说，你去莫斯科谈生意。”
“昨晚的航班。”
视线不经意划过女孩精致锁骨下的紫翠玉项链，谢宛绿眸微敛：“又瘦了。”
沈瑜叹气：“没办法，女明星嘛，脸蛋身材一样都不能松懈。而且我最近在争取一个试镜，为了贴合角色，起码还要再瘦个五斤左右。”
谢宛慢慢转着眸子，淡声道：“刚才在楼下谈的那个？”
沈瑜微怔，旋即眼底划过一抹悦色。
难道他刚才一直在楼上看她？
发现她被那个大胖子膈应了，才叫赵秘书来解围？
“嗯，就是牧金川导演的新电影。”
漂亮的脸蛋上是一贯随性的笑意，她看着他道：“我演了这么多年电视剧，也是时候往大荧幕发展。这部剧本不错，民国谍战剧，既有儿女情长，又有家国情怀。”
饭桌上最适合谈事，谢宛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桌边，问道：“女主角是一番？”
“那倒不是。”沈瑜摇头：“男主角戏份比较重，故事也是以他的视角为主。不过这个女主角的人物成长线挺饱满的。”
谢宛抬眸：“嗯？”
“女主角本来是个小乞丐，被男主资助上了女子学校。但战乱突起，学生们四处逃难，女主在逃亡的路上被拐卖到风月场所，成了艳名远播的交际花。后来她和男主重逢，男主是我党的地下情报人员，为了帮助男主传递情报，女主主动接近敌方……”
说到这，她忽然停下来，夹了块甜虾送入嘴里。
见她故意停顿，谢宛嘴角微不可察勾了勾，很快又恢复寻常的神色，配合地问：“然后？”
沈瑜眉眼染上满意的笑，这才继续道：“然后她顺利帮男主完成任务，光荣牺牲了，唉，反正这个角色是挺惨的，民国戏一般都挺惨。”
“小乞丐、女学生、交际花……”
磁沉的嗓音不疾不徐说着这几个词，谢宛深深看她一眼：“成长线挺曲折，要演好，难度不小。”
沈瑜抬了抬下巴：“要是难度小，怎么能冲击影后呢？我就是想挑个难的，挑战一下自己嘛。”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道：“小乞丐和女学生我觉得挺好演的，就是这交际花嘛，好像还有两场激情戏……我长这么大，还没跟谁接过吻呢。你说，难道我的初吻要贡献给演艺事业了？”
少女单手托着白嫩嫩的脸颊，清澈杏眸定定看来。
谢宛眼皮轻垂：“你不愿意的话，可以借位。”
平静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包厢里一时静默了两秒。
或许门一直关着，檀香味略显浓重，沈瑜抬手摸了下鼻子，“也没有不愿意吧，毕竟我的梦想是要成为一位伟大的演员，爱岗敬业是必要条件。”
她耸了下肩膀：“到时候看看对手演员是谁吧，如果长得帅就不借位了，亲了也不亏。”
谢宛：“……”
忽的觉得有些燥。
骨节分明的长指搭上领口，他解开一颗扣子，试图压下那不该有的情绪，嗓音沉缓：“谢伯伯这么宝贝你，应当不会高兴别的男演员和你亲密。”
当父亲的总是格外重视女儿的感情生活，生怕自家水灵灵大白菜被猪给拱了。
沈瑜的父亲谢纶也属于这类，他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个女儿，在他眼里，自家小公主哪哪都好，如高山之上皎皎明月，哪有男人能配得上她。
更何况娱乐圈里的男演员私生活混乱，当初要不是沈瑜执意，谢纶压根不会让她进娱乐圈。
他这边话音刚落，便听沈瑜满不在乎道：“我这是为艺术献身，再说了，我都二十岁了，和谁交往和谁亲密，我爸爸也管不到吧。”
谢宛抿唇，灯笼的微光从一侧打在他线条分明的面庞，本就挺立的眉眼染上一层情绪难辨的晦色。
半晌，他看向面前的女孩儿，点了点头：“也是，一眨眼你就长大了。”
二十岁，都到了法律规定可结婚的年纪。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你多老似的，明明也就比我大五岁而已。”
沈瑜不喜欢他这副长辈的口吻，板起小脸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谢宛，你别把我当小孩了。”
明明她已经不小了。
细白的手指捏紧，她稍稍挺直腰身，好叫身姿曲线更明显。
挺大的呀，她暗想，36C呢。
女孩儿这点小动作，被谢宛尽收眼底。
烟紫色的礼服领口以薄薄轻纱缠绕，色泽艳丽的宝石吊坠紧贴着雪白细嫩的肌肤，其下是若隐若现的圆润弧度。
眸色一暗，他别过眼，端起一侧的香槟，仰头饮下。
须臾，他放下酒杯，长指微屈，敲向女孩儿白皙的额头：“知道了，大小孩儿”
作者有话说：
女鹅：……？
谢宛：……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