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创业两年了,一直在亏损,但又不甘心放弃,借遍了亲戚朋友和银行的钱,我生病要花钱的时候,他就会咆哮着跟我说他的欠债,仿佛我能听懂一般。
现在,他终于有起色了。
「老婆,太好了,我拿下了一个大单,你等着吧,我的工作室一定能起飞的!」爸爸当晚十分亢奋。
我哥也被感染了,放下书本来庆祝,还亲了乔乔一口:「好福星!」
我昂起六岁的蜡黄的脸,讨好地笑:「妹妹真是个福星。」
其实我还不太懂福星的意思,只是潜意识里觉得,我该笑。
「晦气,一边儿去!」
爸爸的生意开始一日千里。
他头上可能有福星高照,一发不可收拾。
短短三个月,他已经穿上了西装,打上了领带,在市里到处跑动赴宴。
妈妈早已出了月子,她原本想着在家全职照顾妹妹和哥哥,可耐不住性子,便跟着爸爸去跑生意了。
所以,翠姑又来了。
妈妈给她三千块一个月的工资,让她照顾我们三个小孩的衣食住行。
我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母爱。
翠姑一视同仁,她喜欢我哥,喜欢我妹,也喜欢我。
白天,她在我家照顾我们,会经常跟我说一些故事,有个故事我记得很深。
那是丑小鸭与白天鹅的故事。
丑小鸭从小被嫌弃,可最后它展翅高飞,原来她是白天鹅呢。
晚上,翠姑回自己家去了。
家里就恢复了原样,我又一个人缩在床脚,写写日记、翻翻书本,而爸妈和哥哥在大厅畅想未来,亲昵地抱着乔乔。
「乔乔真的是福星,我的成绩好了很多,已经年级前十了,我感觉有希望冲击北大!」我哥又说到了北大。
爸妈喜出望外,满屋子欢声笑语。
我哥考上北大那一天,爸爸的公司正式成立,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工作室了。
短短半年多,他已经成为了老总,而我妈成了老板娘。
家里就这样富裕了,连我哥的升学宴都选在了大酒店办。
那一天宾客云集,三十多桌坐满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既紧张又新奇。
而且今天爸妈高兴,没有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见人了。
当然,主要原因可能是我需要背着乔乔。
爸妈和哥哥都很忙碌,翠姑在后厨交代什么事情,我背着乔乔,用双手环着她屁股,安安分分地坐着。
我已经很熟练了,在家就背过乔乔很多次了。
我偶尔扭头看乔乔,她灵动漂亮的大眼睛转动不停,睫毛又长又细,脸蛋白粉粉的,好可爱。
来往的客人无不停下来看乔乔,夸她真好看。
我便昂起胸膛骄傲得很。
对,我妹妹真好看!
结果一个客人不小心踢到了凳子,我摔了下来,侧身倒地。
我匆忙地护住妹妹的头,妹妹哇哇大哭,吸引了全场目光。
爸妈几个箭步冲过来,满脸焦急。
「你怎么带人的,没用的东西!」我妈抽了我一巴掌,赶紧接过了乔乔。
我爸顺势踢我一脚,心疼地摸乔乔的额头。
我惊恐慌乱,眼泪也掉了下来。
「哭哭哭,还不快滚,丢人现眼!」我妈气急败坏,还想抽我。
我手足无措中,翠姑跑过来将我抱起,一边讨笑一边圆场:「哈哈,小孩子没坐稳,没事的啊,大家随便坐,今天不醉不归。」
客人们就座了,翠姑把我抱去了后厨。
原来翠姑以前是在这里打工的,她认识后厨的人,所以来催促一下上菜什么的。
我坐在后厨的一张小凳子上,面前是一辆辆餐车,餐车上都是好吃的。
我直流口水,翠姑就不知道去哪里找了只烤乳鸽给我吃。
我埋头就吃,丝毫没发觉自己嘴角在流血,那是我妈抽出来的。
吃到一半,我抬头发现翠姑在哭。
我问她哭什么,她蹲下来抱住我:「茵茵啊,可怜啊……」
可怜什么呢?
宴席散后,我爸妈和哥哥已经不见了。
翠姑找不到他们,只能独自送我回家。
敲门的时候,屋子里传来我妈的声音:「别带她回来了,看着就晦气,我真怕她的晦气传给乔乔,你那么喜欢就带她走!」
翠姑很尴尬:「我先前是带茵茵去后厨帮忙了,人手不够。」
「阿翠,你不是没孩子吗?送你了,带走吧。」我爸隔着门喊了一声。
我哥将门打开一条缝,面无表情地瞥着我:「家里马上换大平层了,这个屋子要卖了,你自己找地方住呗,跟着翠姑就挺好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明白了「可怜」的意思。
所以我眼泪哗啦啦地直掉。
翠姑竟然罕见地生气了,她颤声地质问:「你们一家还是不是人啊?自己孩子都不要了?有钱了就高贵了?你们的衣服鞋子,是谁给你们洗的?」
我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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