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斐然哑然。
脑海中闪回过那天的谈话,的确如韩之遥所说。
“我的圈子小,很难认识外面的人。”韩之遥的语气带了一些孩子气的揶揄,“不像原律师见多识广,随随便便吃顿饭都能促成一段佳话。”
“什么佳话?”
“真不知道?”韩之遥见他露出茫然的表情,言之凿凿的气焰低了三分,绵软下来,“新闻上铺天盖地都是你和许如菱的事情。”
“什么事?”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嘴脸。
“连我妈都知道了!”韩之遥忍不住反驳道。
“哈哈,连顾姨都知道?”原斐然忍俊不禁。
“你自己看嘛。”她滑开手机,把图文并茂的报道甩在了他的面前,“时间、地点、人物、环境,一个不差。”
原斐然低头,手指滑过屏幕。
他想起了那次略显唐突的邀约。
上一次,参加嘉禾和许如菱在场的饭局时,他中途出去透气。
没多久,许如菱脸色苍白地跟了出来,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他把手帕借给了许如菱。
貌似许如菱回家之后才发现是爱马仕的手帕,对此颇为过意不去。
举手之劳,本不足挂齿。
他委婉拒绝了对方重新再买一条新的还给他的提议。
但许如菱表示除了手帕,还有其他法律问题想继续咨询。
既然是客户,便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只是没想到,一顿家常便饭被高倍相机捕捉到,后续大做文章。
一目十行,几秒钟就见底。
他随即按下右上角的关闭符号,页面返回到和伍玥的微信对话框。
【气死我了!】
韩之遥发给伍玥的最后一条信息映入眼帘。
伍玥还没有来得及回复。
韩之遥眼疾手快地一把收回手机,“看完了哈?”
“哦,想起来了。我们确实一起吃过饭。”就跟描述早饭喝了什么一般轻描淡写,“这年头吃顿饭就等同于谈恋爱?不至于吧。”
“真不是?”
“你信我还是信八卦?”
“可是外面都炒得沸沸扬扬。如果是假的,当事人都会出来辟谣吧。”
“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辟了,你信我吗?”原斐然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重点不是我信不信,是其他人怎么想。”
“我不关心其他人怎么想,”原斐然无意在博人眼球的花边消息里掺和一脚,“况且,别人的想法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可是,这是负面新闻吧。”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年人谈个恋爱罪不至死,也说不上是负面新闻。”原斐然嘴巴上一点儿也没留情,一语道破,“上回也没见你来我门上兴师问罪,怎么这回就急了眼呢?”
韩之遥愈发后悔自己拎不清公私场合,意气用事地逞了一时口快。
在原斐然的地盘上,被压制得死死的。
“我、我有什么可急眼的?”灵机一动,给自己找了下场的台阶,“你就不怕影响你的形象和业务吗?”
“这是万总经理的意思吗?”原斐然揉了揉太阳穴,配合地顺着台阶缓了缓语气,“如果是客户的意见,我洗耳恭听。”
“那倒不是。”韩之遥心软了,嗫嚅道,“我们万总可没这么八卦。”
“感谢贵司的信任,清者自清。”
“抱歉,一时话多,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公事公办,私事私办。”原斐然并未就此打住,转而呼了她的大名,“韩之遥,你现在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你现在大小算半个公众人物。关注你一举一动的人多了,路人吃到的瓜也跟着多了。”
谁会挖空心思去偷窥你的隐私?不过是出于朋友和客户的关心。
身正不怕影子歪。
她将桌面上的资料和电脑收拾妥当,看了看手机。
已经到下班时间,不用返回公司了,可以从这里直接回家。
“对了,”原斐然也站起身,准备相送,“那篇文章好像是星娱文化的记者写的。”
“咦?”韩之遥压根儿就没注意作者姓甚名谁,“星娱?”
若非近期的一连串活动,她对娱乐圈事务知之甚少。
“是岚山传媒的主要竞争对手之一。”
“怎么又扯到了岚山?”
“谢谢你让我读到那篇报道。”原斐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手指在键盘上纷飞,不知在记录些什么,“这样倒是提醒我了,也许还能顺藤摸瓜。”
这次换成了韩之遥云里雾里跟不上节奏,“什么藤、什么瓜?还有什么瓜?”
“暂时保密。”他将手指竖在唇间。
“咦,刚刚不是还谢谢我吗?”韩之遥被吊足了胃口,心里痒痒的,“怎么还瞒着我呢?”
“已经牵涉到我的个人隐私啦。”原斐然不为所动。
“你信不过我?”
“毕竟你也没相信我。”
“那我现在开始百分百相信你,别人说你什么八卦我都不信。”
平日里懒懒散散,可一旦遇到勾起好奇心的事,韩之遥总能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
“毫无保留?”
“对,全心全意。”掷地有声。
原斐然绕过茶几,靠近韩之遥,盯着她的眼眸,“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目不转睛,并没有移开眼神。
“说真的,”他轻轻抓住了她的衣袖,“我经常搞不懂你的脑回路。”
已然进入了她的安全距离,站得极近。
指尖压在她温热的手腕上,凉意渐渐褪去。
跃动的脉搏顺着他的手指,感应着他的心跳,若即若离,似乎进入了共振频率。
韩之遥一手提电脑包,一手紧抓挎包的肩带,伫立不前。
提着电脑包的那只手仿佛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默默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差越来越小。
她扬起脸来,定定地注视着他。
语言系统当机,无法及时地将恰当的话语指令传导给大脑并输出。
他的呼吸声非常浅,并没有粗笨的喘息。
轻轻的气流缓缓扫过前额的刘海,仿佛在额头上亲昵地戳了戳。
她全部的意识都回到了十七岁的那个晚上,她吻他的那个晚上。
不同的是,现在是傍晚。
暖橙色的余晖从朝西的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笼罩在他们的周身。
他的睫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瞳孔中的光圈在适应光线的过程中缓慢波动。
从前,看到言情小说里泛滥又不知所谓的描写,什么“落入他眼中的星辰大海”之类云云,她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无非是矫情的青春文学惯用的空洞修辞。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要融化在无边无际的柔光之中。
闭上双眼,鲜亮的残阳仍然残留在视野深处,随后是一片深蓝色的寂静。
她看到月牙在其中,如果显像的照片,渐渐浮现出清晰的轮廓。
点点繁星一闪一闪,不知是不是睫毛的倒影。
“疼。”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飘渺之音。
原斐然如梦初醒,放开了她发烫的手。
室温恢复到正常。
她猛然想起在福屋的时候,从许清朗那里听说的关于原斐然的妈妈兰芝姨是岚山股东之一的事情来。
接下来,是竞争对手星娱。
还有许如菱。
原斐然去我家的时候也被拍到过。
那我呢?嘉禾呢?
雾里看花,水中捞月。
虽看不清,但分明就有什么。
她将电脑包和挎包放在沙发上,转了转手腕,“对了,你上次是不是说要回来继承家业?你这个大忙人肯定顾不过来吧,有没有我能搭把手的地方?让我开拓开拓副业吧。”
原斐然不置可否,“你不会是在觊觎我的家产吧?”
“我是说,如果、万一,你有这个需要。好朋友两肋插刀,你就当雇一个兼职小助理呗,算行业里的基本时薪就行。”
“我说过,生意场上不谈感情。”
“我不和你打感情牌,我们用实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