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晏北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怕他一张嘴就暴露了自己的悲伤。
他看着李妈妈抹着眼泪，好一会儿才问：“当年小茹是怎么到孤儿院的？”
说到这儿，李妈妈沉叹了口气：“人贩子啊。”
她停了几秒又继续道：“你知道吗，你走后那几天，小茹饭都吃不下，天天蹲在那榕树下偷偷哭。”
戚晏北心一窒，眼眸微怔。
“当时她家人来接她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愿意走，她说她怕她走了，你去就找不到她了。”
李妈妈姜声道：“还是院长对她说，不管小茹在哪儿，晏北哥哥都会找到她这句话后，她才跟家人走了。”
戚晏北僵硬地转过头，红着眼望向远方。
“不过还好，现在你们成家了，也快有孩子了，我打心眼儿的高兴。”李妈妈戴上老花镜，继续织着围巾。
……
入夜，酒吧。
霓虹彩灯下，一群人伴随着劲爆的音乐在舞池里跳着舞。
嘈杂中，吧台上伏着一个已经迷醉却姜静的男人。
程溪按照司机给的地址找了来，看见这吵闹的环境不禁皱起了眉。
他有些怀疑，向来喜欢姜静的戚晏北真的会来这种地方吗？
直到看见吧台旁的人，他才真的相信。
“总裁！”
程溪忙走上前，将他手里的酒杯夺过：“老爷在家等您呢。”
忽觉手中一空，戚晏北先是愣了愣，待看清眼前人，他黑了脸：“给我！”
他将杯子抢回来，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他很少喝酒，更不用说喝醉，他一直觉得遇事就喝酒的人只会逃避，跟一个废物没两样。
可现在他却觉得是他错了。
原来他也有想逃避的一天。
而在姜星瑗的事上，他的确是个废物。
看他没命地灌着酒，程溪又急又无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劝。
“砰”地一声，酒杯被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戚晏北红红的眼睛看着空杯，手缓缓收紧。
他五指穿梭在黑发间，忽地紧紧揪着头发，阖上眼哑声道：“对不起，我错了，我，我错了……”
泪眼迷蒙间，戚晏北自虐般地拿起一瓶威士忌猛灌。
程溪一惊，连忙阻止，却看他已经将酒喝完了，衣领和胸前已经被浸湿。
“姜星瑗，姜星瑗……”
戚晏北呢喃着，头伏在手肘上，像是彻底醉了过去。
程溪叹了口气，只能将他扶出酒吧，送回了家。
别墅。
戚父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而戚母一脸漠不关心地在一旁看着电视。
门“吱”地一声开了。
戚父还没将视线挪过去，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他眉头一皱，转头看去。
当看见程溪扶着醉的已经不省人事的戚晏北走了进来，立刻站了起来：“简直是胡闹！公司的事不管也就算了，居然还喝成这副鬼样子！”
程溪尴尬地看着戚父和戚母：“总裁他……”
“带走带走。”戚父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让程溪把戚晏北送回房。
见那摇摇晃晃的两人上了楼，戚母才嗤笑道：“儿子像你，专情。”
闻言，戚父面色一黑，却也没有说话。
戚母冷哼了一声，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沙发上。
程溪好不容易将戚晏北扶到床上，便见枕头旁有个暗红色的小木盒。
他愣了愣，不觉打了个寒颤：“这不会是……”
戚晏北像是本能一样去抓住枕头旁的木盒，然后将它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一瞬间，他姜静了下来。
程溪见状，心里的异样只剩下了感叹。
他给戚晏北盖上了被子后便走了出去。
楼下，戚父和戚母已经准备离开了，见程溪下了楼，戚父冷声道：“让他三天后去公司找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戚母看了眼楼上，也跟了上去。
程溪怔了几秒，无奈地摇了摇头。
戚父心里还是关心总裁的，要不然也不会给三天时间让他缓缓。
他看了眼时间，便也回了家。
次日一早。
姜明茹对着姜母软磨硬泡，姜母终于还是经不住她的撒娇哀求，带她来了戚晏北这儿。
才下楼的戚晏北正巧看见姜母推着姜明茹进了门。
他眸色一暗：“出去。”
姜母顿时就后悔了，现在来不是正好撞枪口上了吗？
她干笑解释道：“晏北，你别误会，我和明茹来是……”
“晏北，我已经开始做复建，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姜明茹突然把话抢了过去，让姜母有些心急。
她觉得这孩子在姜星瑗死后更迫不及待了。
戚晏北冷着脸：“所以呢？”
“三年前我们就该结婚了，你忘了吗？”姜明茹看着他，眼底满是期盼。
姜母瞪了姜明茹一眼，赶忙道：“这事儿不着急，等她康复以后再慢慢商量。”
“可我很着急。”戚晏北走了过去，阴桀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母女，“姜星瑗的事我还没有好好和你们清算。”
闻言，姜母心顿时没了底。
她一直以为戚晏北从前那样折磨姜星瑗，对她压根儿没什么感情。
可是现在看来，她好像想错了。
姜明茹咬了咬唇，红着眼道：“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
然而戚晏北并没有打算和她们废话，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后没多久，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走了进来。
“把他们扔出去。”
话落，两个保镖架着姜母，一个保镖推着轮椅，将她们一并带了出去。
“晏北！晏北！”
不理会姜明茹壹扌合家獨γ的叫喊，戚晏北坐在沙发上，等门关上后，他才重新拿出手机。
相册一片空白，整个屋子也没有任何一张姜星瑗的照片。
戚晏北紧紧攥着拳头，阖上眼将要落下的眼泪逼了回去。
忽然，手机响了一声。
他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拿起手机看了看。
是程溪的短信。
——总裁，孤儿院搬迁的事已经全部都处理好了。另外老爷说三天后让您去公司找他。——
戚晏北眼神微暗。
他站起身，看了眼楼上后出了门。
原来的孤儿院太过破旧，不得不拆除。
但戚晏北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生活在孤儿院的日子……
新孤儿院建在城北。
因为戚氏的出资，地方比从前宽敞，连条件也远比十多年前好。
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退休小学老师，她看着在院子里乱跑的一群孩子，眼里满是怜爱。
戚晏北也望着那些面带笑容的小孩，目光深沉。
曾几何时，他和姜星瑗也这样无忧无虑过。
纵使被遗弃，被遗忘，但他们都做着彼此的灯塔，互相照亮着。
戚晏北眼眶微涩，正要挪开视线时，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独自一人坐在跷跷板那儿。
他蹙眉问：“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院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回道：“他叫小宝，三岁了。”
戚晏北听出她语气中的心疼，又问：“他父母呢？”
“他爸爸在他一岁的时候病逝了，一个月前，小宝不小心掉进河里，他妈妈为了救他，溺水了……”
听到“溺水”二字，戚晏北的心恍若被尖刀刺了一下。
他喉间发涩，望着那孩子的眼神也渐渐深邃。
戚晏北慢慢走到小宝面前，蹲下身看着眼前不过一丁点儿大的孩子。
小宝比同龄人还要瘦小些，但眼神已经全然没有了同龄人的神采。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戚晏北，微微呆滞地眼中却有了警惕、慌乱和疑惑。
戚晏北看着他稚嫩的脸，竟响起了姜星瑗。
第一次看见她，她也是这样的眼神。
“小宝。”他叫了一声，语气是少有的姜和。
小宝两只小手紧紧揪着衣角，没有说话。
这时，院长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戚晏北的肩膀，低声道：“这孩子从来这儿就没开口说过话，医生说是受了些刺激。”
闻言，戚晏北愣了一下。
他转头看了眼那一群欢声笑语的孩子，再看眼前面无表情的小宝，心不觉泛起点点心痛。
因为小宝，他不只是想起了姜星瑗。
还有那个他们那个因为他还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
戚晏北看着小宝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朝院长道：“我想领养小宝。”
院长一怔：“你要领养小宝？”
戚晏北点点头。
“可是……”院长看了眼小宝，再次压低了声音，“小宝的情况和别的孩子不同。”
其实她真正担心的还是戚晏北能不能照顾好小宝。
戚晏北是总裁，生活条件自然好。
但是小宝需要的并不是生活条件，而是陪伴。
戚晏北沉声道：“放心吧，我知道。”
他又看向小宝，只见小宝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眼珠也望着他。
戚晏北不由地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头。
意外的，小宝没有闪躲。
院长见状，也不觉微微松了口气，好在小宝不排斥戚晏北。
离开了孤儿院，戚晏北回了家。
却在别墅门口看到了不速之客——冯羽。
见戚晏北下了车，冯羽淡声问：“姜星瑗呢？”
闻言，戚晏北眼神骤冷：“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
冯羽目光一狞：“戚晏北，哪怕姜星瑗已经死了，你还是不放过她吗？”
他的话让戚晏北本就像是苟延残喘的心又是一刺。
“没错，她是人是鬼，都是我戚晏北的妻子。”戚晏北一字字道。
冯羽笑了一声，眼底却满是嫌恶。
“你真的爱她吗？难道因为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所以就爱她了？那如果她不是你的‘小茹’，你还会说这句话吗？”
冯羽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恶痛绝的恨。
从他亲口听见戚晏北希望姜星瑗死时，他便觉姜星瑗一片痴情付之东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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