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侯在三月便即将封授谢淮南世子之位,她想到时总该让他有新衣服穿吧。若是有时间,还要给他再纳两双鞋。
说来在年前的时候,在谢家护卫的护送下,慈儿便顺利地抵达晋京。
若是没有谢家亲自护送的名义在,恐怕能不能回宫都还是一个未知数。慈儿对萧君涵来说已经毫无用处,别指望萧君涵还能对她眷顾两分。
但现在有了谢家人出面,又放出点风声,对外道是贵妃在徽州老家休养完毕返回晋京,为了维持表面的相安无事,那萧君涵无论如何也是要做个样子的。
因而他好歹让慈儿顺利回宫,还御驾亲临去见了她一面。
彼时慈儿将将回到自己的寝宫里,舟车劳顿,还来不及洗漱休息,便要跪在寝宫门前迎接萧君涵的到来。
她垂着眼,看着那袭明黄衣角越来越近,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身上寒气逼人,简直比三九寒天更甚。
萧君涵在她面前站定片刻,突然一脚往慈儿身上踹了去,直把她踹倒在地。那力道丝毫不知收敛,慈儿当场呕出一口鲜血。
萧君涵幽幽道:“你现在倒长进了,自己办事不利还有脸回来,竟还拉扯着谢家的人给朕难堪是吗?”
慈儿扑过去就抱住萧君涵的脚,声声乞怜道:“不是的……慈儿是皇上的人,慈儿思念皇上,只想伴皇上左右……”
萧君涵在她身前蹲下,一把擒住她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就能结束她的性命。
她在他手上如此不堪一击,又如此狼狈低贱。
萧君涵冷眼看着她的眼泪,不由想起半山上那个嚣张猖狂到敢拿鞭子抽他、敢挽弓射他的谢如琢来。
他看着慈儿在他手上挣扎着喘不过气,声音冷情如毒蛇,道:“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对主人摇尾巴求施舍,还真是活得像条母狗。果然旁支庶女就是旁支庶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和那嫡女比起来,你真是无趣至极。”
萧君涵的话宛如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慈儿的心窝里。
她最不甘心的便是她不如谢如琢。
尽管使尽力气,费尽心机,到头来她什么都得不到。就连她的男人,也始终惦记着谢如琢!
哪怕这次谢如琢差点杀了他!
慈儿真是万念俱灰,她无神地望着萧君涵的脸。他的脸上覆了一枚半面银色面具,露在外面的那半张脸上尽是冷酷之意。
慈儿挣扎着伸手,竟是壮着胆子倏地掀掉了萧君涵的面具。只见他面具下的那另半张脸,鞭痕蜿蜒,丑陋又可怖。
慈儿艰难地一字一顿道:“即使她毁了你的容貌,你却还是觉得她不错是吗?”
萧君涵没料到慈儿突然有如斯大胆,眸里迸出冷嗜之意,慈儿感觉到脖子上的手正收力,她又死死扒着萧君涵的手,憋着一口气道:“皇上若留着我,我大哥……一定会竭尽所能……效忠皇上的……”
他收服不了谢如琢和谢淮南,但还有一个谢放肯为他所用。在徽州起码也是一个势力。
这次若不是谢放准备充分,只怕他还没可能顺利地离开徽州。
最终萧君涵松开了手,像丢一张抹布一样把她丢开,道:“还算有点用。朕姑且再留你一命,倘若你大哥也和你一样蠢,到时候你们兄妹俩可以一起去死了。”
等萧君涵离开了很久以后,慈儿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心知自己总算是逃过了这一劫。
萧君涵回到御书房,余怒未消,净手时又看到水盆里那半张被毁的脸,一时脑海里竟再度浮现出谢如琢的模样来。
她手里的鞭子劲道,就连她叫他的名字时都充满了凛冽杀气,却偏偏那回眸一瞬,就定格在了脑中。
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对他,更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萧君涵一怒,掀翻了水盆,在旁伺候的宫人立刻哆嗦地跪倒在地。
他挥袖低吼道:“都滚!”
后来慈儿在宫中过得还算安顺,宫里的生活养尊处优,只是她自己随时都提心吊胆着。
后宫里的妃嫔们都怕极了萧君涵喜怒无常的脾气,以往他的脸好歹有几分耐看,妃嫔还能藏住心中恐惧对他欲拒还迎,可如今见了他的脸,那惊恐都实实在在地写在脸上。
一时间后宫里人心惶惶。
慈儿同样也害怕那个男人,以前她费尽心机地想往他的身边站,现在只盼着那个魔鬼不要来。
可天不遂人愿,萧君涵经常在半夜里突然闯进慈儿的寝宫,变着法儿地折磨她。
在男女之事上,他一向粗暴至极。
这日天亮时,萧君涵才从慈儿身上下来,看了一眼她瘦弱的身上布满了自己留下的粗暴痕迹,又看了一眼她那张柔弱的脸,吩咐宫人道:“婉贵妃身子太弱,从今日起,让她好好进补将养,给朕养回来。”
只剩下两口气的慈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怔愣地看着萧君涵离去的背影。
可事实证明,那并不是幻听。
她宫里很快就送来了各种各样的名贵药材和补品,萧君涵下了令,要给她好好调养。
就连她宫里的膳食也是经过精心搭配的。
慈儿起初很提心吊胆,可过了些时日,并不见萧君涵发难,而她的身子在精心调养下,也日渐好起来,渐渐有了气色,干瘦的身体也丰腴了一些。
不仅在饮食上讲究,她宫里的用度和衣着,一应都是最好的。她又成了令妃嫔们羡慕嫉妒的对象。
直到有一天,尚衣局送来一身精心裁剪好的衣裙奉给慈儿。
宫人伺候慈儿沐浴更衣,道是晚上要侍寝。
这对于慈儿来说简直是噩梦,但萧君涵会让她提前准备,还送了新衣裳来,多少让慈儿心里安定一些。
可当她沐浴过后,一见宫人展开的她即将要穿的衣裙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一点点变得煞白。
那身素衣裙子,不是宫里富贵奢华的宫装,而是少女的衣裙。
慈儿如何忘得了,当日在山上,萧君涵见到谢如琢时,她便是穿的这样一身!
顿时,这么多日来的提心吊胆,对萧君涵的反常对待,慈儿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难怪他要让她养好身体,原来竟是他要让她变成和谢如琢一样丰胸细腰的身材……
他要让她在侍寝的当晚,穿上和谢如琢一样的裙子……
萧君涵他这是……他这是……
果然,这辈子,她都逃不过什么都比不上谢如琢的这样一个宿命和魔咒!
晚些时候,萧君涵到慈儿寝宫里来了。
见她穿着那一身素衣裙子,跪伏在地上迎接,露出一段纤细的脖子,胸上也稍稍饱满了一些,萧君涵瞧着却皱着阴沉的眉,虽然装扮差不多,可那股韵味却是天差地别。
但这身素衣裙子,总归是勾起了萧君涵的兴致。
萧君涵把她丢在床上,一边撕着她的裙子,一边压了上去,冷酷地道:“以后就给朕这样穿。”
慈儿能感觉到,穿素衣时,和穿隆重的宫装时,萧君涵待她是不一样的。
她望着萧君涵那张残破的脸,没觉得有多可怕,心里只一截一截地凉透。后来她浑浑噩噩地问:“皇上……要臣妾做这番打扮……难道是爱上她了吗……”
萧君涵在她身上略一停顿,随后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边如怒马一般狂躁地驰骋,语调阴冷道:“若不是你这张脸长得还有三分像,朕现在就捏死你。”
正因为她和谢如琢长得还有三分像,所以才在这种时候把她当成了谢如琢?
慈儿蓦地觉得,萧君涵这人也是可怜。他竟对自己的猎物动了感情!
慈儿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对谁动情呢。
可惜了,谢如琢不仅毁了他的脸,还恨不得要他死,他几次三番算计谢如琢,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所以她才觉得萧君涵可怜,这戏做着做着,竟假戏成真了。
萧君涵性情乖戾,若谢如琢真对他千依百顺的,大概他也就看不上眼了吧。
慈儿突然有感悟,这样的男人,也是一样下贱。
她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可悲。
自己费尽心机想要的始终得不到,而别人不屑一顾的却偏偏唾手可得……
但是她也学乖了,要想自己过得好,就要打扮成萧君涵心中的模样,这样对自己也有好处。
后来她丢掉了宫装,在宫里穿的都是少女的裙子。她还照着在侯府时的记忆,按照谢如琢衣裙的款式,又做了许多不重样的,就连妆容也要化得和谢如琢更接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