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被她偷袭得脸一红,周围还有正在撤场的工作人员,纷纷憋着笑假装干活。
苏青也忍着笑对沈重说:“我手机忘在更衣室了,你先去剧场外面等我。”
沈重乖乖先走了,苏青拿了手机,就一路小跑地往后台出口奔。
后台出去直接是一个卸货平台,跟集装箱卡车的车厢一样高,是方便直接从车里搬运设备用的。平台连着一个斜坡,苏青跑出去时看见沈重已经开了下去,在斜坡尽头的地面上等她。
她刚走到卸货平台上,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喊:“当心!”
一只一人高的设备箱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固定好,直接冲着她滚过来。
设备箱底下都是带轮子的,重量又沉,滚起来的速度非常惊人,苏青刚回头看了一眼,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只箱子就径直撞过来,直接将她推翻,带着她从半人多高的卸货平台上摔了下来。
她在空中只听见沈重惊恐地高喊了一声“青青”,然后就摔到水泥地上,失去了意识。
她其实很快就醒过来了,虽然动弹不得,也睁不开眼,却能清晰地听见周围发生的事情。
先是有人大声喊:“先生你的轮椅进不到救护车里!你坐后面那辆车好吗?不要耽误我们送病人!”
然后大概是医院里的医生,也在大声喊:“家属先出去!”
接着就不知道是谁了:“沈先生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人看着……”
最后是沈重的声音,完全是贴在她耳边的,沙哑又颤抖:“青青,你醒一醒好不好?”
苏青很想睁开眼,可她好像被困在一个暗沉的茧里,连眼皮都无力挣扎,只能感觉到沈重死死握着她手,低沉地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我太贪心了,老天才要这样惩罚我?我可以瘫一辈子的,你不要有事……”
苏青心里难受得要命,觉得不能让他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她攒足了全身力气,终于动了下手指,抠了抠他手心。
沈重激动地叫了她两声,见她一直没有其他反应,便重又安静了下来。
苏青终于完全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她努力睁开眼,先看到了坐在床头的沈重。
他大概是一直盯着她看的,马上俯身凑过来,摸了摸她额头,紧张无比地问:“青青,你怎么样?”
苏青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先努力摇了下头,一时还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沈重看了很久,发现他眼底都是血丝。
她攒了攒力气,气若游丝地问:“……你……你坐了一夜吗?”
沈重没有回答她,只是捉住她右手抚在自己脸上,声音沙哑地说:“你醒了就好了,你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还有就是……左手臂骨裂了。”
苏青这才觉得左手有点疼,她吃力地转头看了看手臂上的一层弹性绷带,缓缓地反应了一下,又转回头来问沈重:“那我不能照顾你了,你怎么办?”
沈重愣了一下,眼圈陡然红了,低头把脸埋在她手心里。
“阿重……”苏青看他这样就有点紧张,“我没事的……”
沈重缓了一会儿,恢复了淡定,抬起头来对她笑笑:“嗯,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我,我让林森也留下来了,有什么事他会帮我的。”
苏青“嗯”了一声,动了动眼睛四下看看,发现自己是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
“阿重……”她晃晃沈重的手,“你不能老是坐着,上来陪我躺躺好不好?”
她说着就往床的里侧挪了挪,沈重还没接话,门外有人来了。
是一头大汗的技术总监。
沈重立刻跟他去了外面走廊上。
技术总监是昨晚半夜被从床上拖起来的,听说是苏青出了事,吓得立刻狂奔到现场,又赶到医院,沈重让他连夜去查那只设备箱是怎么回事。
技术总监擦着汗汇报说:“昨天演出前有盏追光灯坏了,就换了一盏。坏掉的追光灯装回设备箱里,结果就忘了锁轮子。灯光组的总监和操作人员已经被我开除了,以后我也会每天结束前全场巡查,确保没有安全问题了再走。”
沈重只问他:“你确定是自己人员的疏忽?昨天后台没有进来陌生人?”
技术总监点头:“沈先生,我夜里已经把剧场后台所有出入口的监控全部看了一遍,绝对没有外人进来。因为版权问题,这部剧管得非常紧,有专人看着的,连保洁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熟面孔。”
沈重点点头:“那以后更要注意安全问题了,不管是谁出了事都没法交代。”
技术总监怯怯地说:“我回去写检查报告。”
沈重还有心事,没有多为难他,等他走了再到走廊尽头打电话给私家侦探李庆。
“你确定何方这几天没有出过门?”
何方过年几天被关在储藏室里,后来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何方爸爸怕他再惹事,已经基本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何方连棋牌室也去不成,每天只能在公园无所事事地溜达。何方有注册社交媒体的账号,含沙射影地说一些沈重的坏话,但沈重早已经安排了人盯着他的账号及时删帖,他在网上也根本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李庆非常笃定:“沈先生,我有两个徒弟,从过完年到现在每天都轮班看着他。我也跟警察部门的老战友打过招呼,一旦何方出入火车站、汽车站和飞机场,离开老家,就会马上通知我,绝对万无一失。”
“嗯。是我想多了。”
沈重虽然说得平静,但心里却依旧满是闷闷的钝痛。
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何方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件不想面对、也没有处理干净的事情,本来他早已经翻篇了,也不在乎何方怎么对待过自己了,但苏青昨晚晕过去那几个小时里他惊恐极了,第一反应就是何方为了报复他,对苏青下了手。
虽然清醒过来以后就意识到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出现,但沈重此时还是越想越觉得后怕,暗自盘算只是现在这样看死何方,还是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李庆在电话那头及时地问:“沈先生,我知道您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但是这个人还知道您家里那么多事,留着总归麻烦,不如……”
李庆没有说下去,像是怕沈重担心似的,又说:“您放心,虾有虾路,蟹有蟹路。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沈重思考了一瞬回应道:“麻烦你先帮我查一查,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得先知道他命门。而且……回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需要使用违法手段。”
李庆马上答应下来。
沈重挂了电话又在走廊上坐了一会儿。
何方为什么这么恨他,其实他早已经猜到了。
只是他不想承认,甚至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