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
薛延抚了抚她的额间:“我将手牌给了小桃,以后可随意进宫传唤太医。”
昏暗的灯光,她看着薛延熟悉的脸,流露出和从前般的温柔。
她忽然问:“阿延,你恨我吗?”
成婚八年,她没能给他生下一个孩子。
在今天在书房,赵芊才知道他心中的不甘。
对啊,谁不渴望儿孙满堂,环绕膝下。
可她偏偏给不了他。
这突来的问题,让薛延心口一窒。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恨你?”
赵芊眼睫微垂,“阿延,你还记得成亲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没等薛延回答,赵芊自言自语:“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若是两情难共,不若一别两宽。若你的心已经不似从前,我便成全你,放你自由。”
‘一别两宽……放你自由’几个字,让薛延莫名一慌。
他长臂将赵芊揽入怀中,沉声:“今日在书房是我失言,你别生气,往后我多陪你。”
赵芊不喜欢薛延似是因为被威胁而道歉。
她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出声:“阿延,若人生只如初见,该多好……”
……
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真心改过。
薛延最近的日子,常常早归。
就连外面他和李清婉的传言也渐渐消失,府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今日我要去一趟邻县,三五日即回,你注意身子。”
薛延身着便服,握了握赵芊的手。
赵芊抿了抿唇,从袖中拿出一个蓝色的荷包:“好,你将这个带上,可保平安。”
说着,给他系在腰间。
薛延黑眸暗了暗,没再多说,与赵芊告别后就走了。
赵芊看着他的身影,莫名的不安。
两日后。
赵芊突然收到一封神秘来信。
‘薛延不在邻县,他在城北永街巷第十三家。’
赵芊的心猛的一沉,握着信的手不断收紧。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备车。”
永街巷。
赵芊刚一下车,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映入眼帘。
只见那身影扶着一位怀着八九月身孕的女子往院内走去。
他的腰间,正挂着一枚熟悉的蓝色荷包。
赵芊看着薛延扶着那女子进去,脸色瞬间惨白。
心口忽的一痛,强烈的窒息感似将她淹没。
她虚弱的身子晃了晃,幸被小桃扶住。
怔在原地许久,赵芊终是转身离去。
郡王府明珠院。
赵芊来到自己的书房,将常用之物一件件收拾起来。
都是从前薛延送她的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她一直小心珍藏着。
将东西一件件收进箱子,赵芊渐渐红了眼眶。
直到她的手触到一本泛黄的书。
西厢记……
还记得那年初夏,她与薛延曾一同写下一句情诗。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书页上两人一起写下的那行字。
她的前半句清晰可见,薛延的后半句已被潮湿的水汽晕染,模糊不清。
定不负相思意……
赵芊的手缓缓抚过那行字,清泪落下……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直到天色渐白。
赵芊才回到房内,靠在软塌上沉沉地闭上了眼。
梦里她回到了过去,那时的薛延一身白衣,满脸的温柔和煦。
他拿着那枝带着晨露的杏花笑着望向她:“阿芊,你可愿嫁给我?”
清泪滑落,赵芊喃喃出声:“不愿意……”
夜晚。
薛延回来了。
赵芊没等到他来明珠院,倒是他的贴身侍卫冬青过来了。
“夫人,李小姐突然心悸难受,大人先去藏春阁瞧瞧,稍后便过来。”
冬青将话传达完,便恭敬的告退。
“太过分了,她是什么东西,也值得郡马爷去瞧……”小桃率先不平起来。
赵芊眸色黯淡,什么也没说,只抬手给怀里的雪球顺着毛发。
一直到子时,薛延才一身寒气推门而入。
突来的冷气,赵芊趴在榻上不住的咳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薛延正要上前,赵芊抬手制止。
薛延明白过来,她身体弱,向来受不得寒,刚才定是他带了寒气进来。
他后退几步:“我先去换身衣服。”
说完,薛延走进了里间。
赵芊趴在榻上,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刚才的那股寒气中,带着陌生的脂粉香。
也不知道是永街巷那个女人的还是李清婉的……
片刻之后,薛延从里间出来。
他将一个小锦盒递给赵芊:“看看喜欢吗?”
赵芊打开了礼盒,里面放着的是一盒口脂。
可自己从不用这种东西……
赵芊默默地合上了盖子,看着他处变不惊的脸色。
“你费心了,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薛延笑了笑,端起手边的茶,轻抿着。
赵芊的视线落在他的腰间,忽的一滞。
“我给你的那个荷包呢?”
“荷包?”薛延低头,愣了一下,道:“许是刚刚随手放在里间了,等会再去拿。”
“我去吧。庙里的师父说,得时时刻刻带着才有用。”
赵芊说着正要起身。
“等等。”薛延拦住她,皱起了眉,“那荷包,今日不小心丢失了。”
赵芊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半晌后,才问:“当真是不小心丢失了吗?”
“嗯。”
赵芊眼里最后一丝光淡去。
昨日在院外,她亲眼见到他扶着那女子往屋内走去。
蓝色的荷包掉落在地,他回头望了一眼,什么也没做,继续往屋里去了。
……
赵芊将锦盒放下,而后在薛延的视线下打开案桌抽屉。
她将早就准备好一封合离书递到他面前。
薛延眸色怔住:“你什么意思?”
赵芊平静地望向他,眼中毫无情绪:“阿延,我们和离吧。”
薛延一把掐住了赵芊的手腕,额间青筋直跳。
“你一定要这么无理取闹吗?”
成婚八年,两人偶有争执,可她从来就说过这种话,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
“是不是因为带李清婉回来?好,我让她先离开府中,也允许你回王府去住几天,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薛延思索着自己这些天做的事,能想到的也就这些。
“你允许我……”
赵芊的眼尾一下红了,她一点点的掰开薛延的手,“我是堂堂永安郡主,请你记住,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你的同意。”
“今日这封和离书,也仅仅只是告知你,我心意已决。”
一袭话打的薛延措手不及。
他沉下脸色:“你当真要如此?”
赵芊没有回答,可她决然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薛延烦闷不已,他将和离书摔在地上,“你别忘了,我们是圣上赐婚,无法合离。”
赵芊眼尾微红,她怎么会忘,又怎么可能忘。
当年父亲担忧薛家落没,她嫁过去会吃苦,所以对两人的婚事一直没有松口。
于是薛延便亲去圣上面前,求他赐婚。
他跪在金銮殿,当着陛下和爹爹的面,说永不负她……
往事历历在目,可人心却不复当年。
赵芊忍住酸涩,苍白的唇轻启:“放心,这次,我会亲自去求皇伯父。”
薛延听闻这话,周身的冷意更甚:“和离书我不会签,你若执意,那便只有休书一封!”
薛延说完,拿出纸笔下笔飞快便写出休书一封。
赵芊怔怔看着薛延,直到那封休书递到她的眼前。
笔迹苍劲有力,醒目的一行字落入她的眼帘。
两看生厌,就此情断义绝……
原来,她连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都是奢望……
他只要恩断义绝。
赵芊看着那行字,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你之所言,倒也恰当。”
话落,她正要伸手接过。
薛延却忽的问道:“赵芊,你对我真有过情谊吗?”
赵芊愣了一下,没有回过神。
没等她回答,薛延又道:“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你没心。”
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