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如默默的接受了这个结果，从见到季少川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输了！
走出法院，天上乌云阵阵。
沐婉如站在马路边抬头看着，心情压抑到喘不过气，本能的蹲下身大口呼吸着，可泪却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
压抑的哭声让行人频频回顾。
天边的闷雷彻响不断，天空飘起了细雨。
季少川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头一次，他心中生了些悔意。
陈慧是沐婉如继母，他知道，但他不知道沐婉如还有个奶奶。
难道她去会所做陪酒是因为需要请律师和救她奶奶吗？
很多话在舌尖滚了一圈，最后，季少川只是说：“回去吧。”
闻声，沐婉如哭噎声顿了瞬，慢慢抬头看向他：“小叔，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律师。”
说着，她撑着路灯柱站起身，生生将喉间涌上的咸腥气息逼了回去。
天空的雷声越渐清晰。
季少川看着她瘦弱了许多的背影，鬼使神差说：“上诉吧。”
“然后呢？小叔做我的律师吗？然后站在法庭上推翻你自己今天所有的言论和证据去控告被你辩到无罪的陈慧？！”
沐婉如接连的反问让季少川无可反驳。
他心躁的扯了下领带，有些不自然的问：“你奶奶她怎么样了？”
医生的话历历在耳：“老人家伤及肝脏，又有心脏病，恐怕很难熬过术后的并发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沐婉如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我真的好恨陈慧。”
她说着，眼底的恨意分明，“小叔，我想让她死怎么办？”
回想这十多年陈慧对自己的折磨，她不止一次生了杀心。
但是她还有奶奶，还有季少川，他们就像她的紧箍咒，将在善恶边缘挣扎的她拉回善的那一面。
季少川眉头紧蹙，只当她说的是气话：“你让她死，你就得坐上被告席。”
“我知道啊，但是如果对面律师不是小叔的话，我应该也不会太惨。”
沐婉如压着颤抖沉重的呼吸，费力扯了扯唇角。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轻佻意味，季少川最不满的就是她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
“你最好别乱来。”
扔下这一句，季少川转身离开。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眼前那一刻，沐婉如抽搐的身子陡然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滴滴血沾在她白色的衣服上，像是一朵朵红梅。
她大口喘着粗气，缓了半天才有力气拿起响了半天的手机。
还没开口，就听到那么医生的话：“沈小姐，您奶奶刚刚因并发症去世了……”
第九章 她是故意的
手机滑落在地上。
眼前阴沉沉的天仿佛一下子黑了下来。
到最后，沐婉如也没有看到奶奶最后一眼，而准备好的治疗费也变成了一方墓的钱。
处理完所有事，她回到奶奶曾经的屋子，却见屋里站了个不速之客——陈慧。
陈慧看到沐婉如，张牙舞爪的上来就要打她，嘴里还骂着：“死丫头，敢告我！”
沐婉如挣扎着将其推开，怒视着她：“陈慧，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是你害死了奶奶，你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呵！”陈慧反而嗤笑一声，一把揪住她头发，“十八层地狱又怎样，我照样可以踩着钱爬上来。”
紧接着她眼神一狠，手中力道更甚：“快把老太婆的遗产交出来，你还想独吞？”
遗产？若是奶奶有一点钱，也不至于住在这种破烂地方。
沐婉如怒不可遏的瞪着她：“当年你们拿走了所有的拆迁款，一分钱都没留给奶奶，她哪来的遗产！”
陈慧只当她不愿给：“当年拆迁款可是有五百万，老太婆只拿了三百万出来，剩下那两百万你不是要独吞是什么？”
问着，她一把推开沐婉如，拿起桌上沈奶奶的遗照，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碎片遍地都是。
沐婉如猩红的眼死盯着她，心中怒火烧的她浑身颤抖：“陈慧！”
她冲上前，掐住陈慧的脖子将她往外推搡着：“滚！”
“你，你个死丫头……”
陈慧被掐的只翻白眼，她下意识的抬脚踢沐婉如的肚子。
沐婉如来不及躲闪，被她一踹摔倒在地，玻璃碎片深深刺进她的脸颊中。
“砰！”
一声闷响！
她忍痛抬起血淋淋的脸，却在看到门外一幕后瞳孔瞬时紧缩。
陈慧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血不断的从她脑后流出。
而一旁石臼的一角满是血迹……
片刻，安静的小区内充斥了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
沐婉如被送到医院包扎好伤口后，便被民警带去了警察局。
拘留室内，沐婉如靠在墙边看着手上冰凉的手铐发呆。
警察说，陈慧脑部重创，失血过多，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而这个鉴伤结果和其颈部的掐痕让她即将背上故意伤害的罪名。
从前自己因为打架也进过警察局，但也只是被教育了一番，远不如今天严重。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沐婉如，有人要见你。”
然后，她被带去了会见室。
屋内。
沐婉如看着坐在桌子前铁青着脸的季少川，脚步轻缓的走了过去坐下来。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男人愠怒的声音将她堵了回去。
“你是故意的？”
季少川紧握着拳放在桌上，愤恨的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的冲动会让你蹲大牢！？”
闻言，沐婉如沉默了好一会儿，莫名笑了声。
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悲怆与死寂。
她以为季少川是除了奶奶最了解她的人，但她似乎想多了。
季少川哪怕问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会有几丝希望。
而他一上来就质疑她是不是故意的，直接认定了她的罪。
她的沉默触怒了季少川。
他低吼一声，眼眸带着冷意：“沐婉如！你还不说实话？”
他并不相信沐婉如是故意的，但她此刻无所谓的态度真的让他火冒三丈。
若是她说没有想伤害陈慧，他无论如何都会信，都会帮她。
可沐婉如却说：“我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分外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
沐婉如看着季少川又惊又怒的双眸，一字字说着：“我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一片寂静后，季少川怒极反笑。
“沐婉如，你够狠。”
狠到有了杀人的念头，甚至差点就杀了人。
看着这样的季少川，沐婉如垂下了眼，也掩去了她微红的眼角。
她拇指摩挲着手铐，似是自言自语：“小叔，以后我不能照顾你了，你记得按时吃药吃饭，不要熬夜。”
“我以后也不能去看奶奶了，小叔，看在我们认识十多年的份上，你偶尔代我去看看奶奶吧。”
“对了。”沐婉如忽然抬起头，像是玩笑一般：“在奶奶的墓旁有一个空墓，那是我用这段时间挣的钱买的，如果小叔有时间……”
“够了！”季少川打断她，“你好自为之吧。”
话毕，他起身快步离去，没有看到沐婉如干裂的嘴中流淌出来的鲜血。
目送着季少川的背影出了会见室，她整个人像一下子被抽干力气般，伏倒在桌上。
鲜血不断流着，慢慢蔓延开来。
身旁的女警被这幕吓了一跳，立刻将沐婉如扶起来：“你没事吧？”
沐婉如忍痛摇头：“没事，我只是胃不舒服。”
那一天，沐婉如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当夜。
她紧握着不停颤抖的右手，有气无力的对着门口的女警说：“姐姐，可以给我纸和笔吗？我想写封信。”
白炽灯下，沐婉如伏在地上，一笔笔写着杂乱的字。
她几次因为手指关节的疼痛而握不住笔，但她并未停下来。
她用一整夜的时间，将整整十五年来所受的委屈和误会都写在了两张纸上。
然后将信交给了女警：“姐姐，在开庭前，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季少川律师好吗？”
沐婉如心中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
哪怕季少川还对她有一点信任，就算只有半年的生命，就算要在牢里度过，她也安心了。
开庭之日，沐婉如看见了坐在原告席旁的季少川。
听着他侃侃而谈，看着他冷厉的目光。
她心顿时沉到了底，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随着他的冷厉的目光缓缓消逝。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她，她的罪，早就在他心中定下来了。
沐婉如满是血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季少川。
她清楚，这一次，她也输定了。
“被告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法官声音遥遥的从高位传来。
沐婉如收回目光：“我认罪。”
简单的三个字，她却觉字字重如千斤。
“经本庭宣判，被告人沐婉如因故意伤害致使陈慧重伤，按我国刑法第234条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被带离法庭的那一刻，沐婉如只觉恍如隔世。
季少川心情复杂的走过来，眸子定在一身囚服，脸带伤疤的沐婉如身上。
不过几日时间，沐婉如憔悴倒像是老了好几岁。
而看见他的沐婉如，眼神死灰般，并无波澜。
她对着一身挺拔西装的季少川，拼命扯出一个苦笑：“小叔，我要坐牢了。”
季少川垂在身侧的手不觉用力握拳，声音却依旧冷：“你伤人时就没想过有今天？”
沐婉如只觉喉间才忍下的咸腥又冒了上来，她僵着脸难以言语。
她想过，但没想到会是季少川亲手将她送进监狱。
“这都是你罪有应得。”
季少川的话字字带针，让她心如锥刺。
良久，沐婉如才微喘着气，泛白的嘴唇轻动着：“可这个罪不是法官判给我的，而是小叔你判的。”
是你亲手，判我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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