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关于那件事什么感觉, 他可以告诉她一半。
滚烫的唇和沁凉的手指，为她打开一扇全然陌生的门。
黎栀把自己藏进沾满沉香味的空调被里, 很久没出来。
电视里播着财经新闻, 某人故意调的，但似乎没用, 主持人和嘉宾严肃专业的会谈并不能将屋里残留的气氛缓解一二。
睡袍松垮垮挂着，腰间带子也系得慵懒，男人清瘦的身材一览无遗。
等终于缓过劲来，黎栀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假装正经地问：“几点了？”
谢南忱瞥了眼挂钟：“十一点五十。”
“那你熬夜了啊……”黎栀有点欠欠地，被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一瞥, 主动承认错误，“怪我。”
以为这人准备着八十条养生指南教育她, 结果却被连人带被地捞过去。
头顶壁灯被他顺手关上，卧室里只剩下电视屏幕变幻的色彩，一会儿蓝, 一会儿绿，照在床上什么都看不清楚，比刚才更暧昧。
“不怪你。”他把她的头放在衣衫半敞的胸口，黎栀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是我自制力不够。”
黎栀“噗嗤”一笑：“你的意思是被我诱惑了吗？”
谢南忱勾着唇，手指挑挑她头发：“算是吧。”
“那我还挺厉害。”黎栀得意地仰起头, 唇不小心擦过他胸膛, 一个愣神后, 又凑上去认真地贴贴。
男人抽了口气：“别闹。”
黎栀放过他，笑呵呵地问：“你要睡觉吗？”
谢南忱：“睡不着。”
“为什么啊？”
“你说呢？”他意有所指地盯着她。
黎栀不经意垂下眼，看向他腰带附近，又颤着眼皮移开，脸颊红红地嗫嚅道：“对不起啊。”
“没事。”他揉着她的手，望向电视里严肃而专业的财经新闻，“差不多了。”
“哦。”黎栀靠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看新闻。
这期讲的是金融诈骗案，近年来频频发生，老年人最容易中招。
黎宇的外婆就被骗过，因为轻信了跳广场舞的姐妹，被不法分子骗走十万块，到最后人没抓到，还心梗进了一次ICU。
老太太是个思想传统的人，哪怕知道女儿女婿有钱，还是省吃俭用，连同他们给的生活费一共攒了十万块，打算留给黎宇娶老婆用。
结果全进了骗子兜里。
黎栀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最讨厌这些骗子了。”
抱着她的手臂忽然僵了一下，谢南忱把手从她腰间抬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随意地问：“那如果你被人骗了，你要怎么办？”
“不知道。”这是一个假设命题，她没法给出具体的答案，“不过我永远不会原谅骗我的人。”
谢南忱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没再出声。
早过了十二点，财经新闻结束了，后面是一档无聊综艺的回放。
黎栀有点困了，脑子里也天马行空，用手缠着他的腰带玩。
“我妈被我爸骗得好惨。”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
谢南忱把放在她背上拍了拍，像无声的安抚。
“那年她才十九岁。”女孩嗓音里夹着水汽，“我十九岁还是个孩子，可我妈就有了孩子。”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就好了。我不出生，我妈就能活得轻松一点，也不会那么早生病。和别人一样，老了还能去跳广场舞，子孙绕膝，安度晚年。”
“可是因为那个男人，她什么都没有了。”
“我最讨厌骗子。”她嗓音变得有点模糊，几乎消散在夜色里，“谢南忱，你不要骗我。”
一声“好”哽在喉咙里，谢南忱低下头，瞬间失声。
女孩的手还缠在他腰带上，睡着了。
被窝里的她未着寸缕，在他胸口躺得乖巧安静，是全然信任的模样。
*
第二天上午，黎栀先醒的。
谢南忱还睡得熟，但姿势很雅，即便把她抱在怀里一夜，他也只是身子稍稍往她这侧倾斜。
她起来后，他又几乎是平躺的姿势。
黎栀的动静并没有把他惊醒，她穿好衣服，还不觉得饿，似乎早餐那顿已经饿过去了。
看了一会儿美男睡觉，她突然心生一念，蹑手蹑脚地下床，从工作区把她的画板拿过来，坐在床边，开始在纸上勾勒。
轮廓，眼睛，鼻梁，嘴唇，虽然是第一次画，却好像在心里描摹过无数遍，下笔流畅又自然。
他睡觉的姿势实在像躺尸一样，太不美感，于是她改成他在天台上饮茶的样子。本以为凭着记忆来画会有难度，却没想到自己的记忆足够深刻。
刚描完草图，觉得眉毛的角度有点奇怪，打算看本人参考一下，结果刚一抬头，便跌进一双清醒的黑色瞳眸。
黎栀赶紧把画板往怀里一抱，讪讪开口：“你醒啦……”
谢南忱坐起身，两条腿随意岔开摆着，被她脑袋蹭了一晚上的睡袍领子几乎什么都挡不住，加上他初醒慵懒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风流。
男人勾了勾唇，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画板：“偷画我？”
黎栀忙不迭摇头：“没有。”
谢南忱一脸了然：“侵犯我肖像权？”
“没有。”黎栀理直气壮，“你是我老公，你人都是我的，我画你怎么叫侵犯肖像权？”
“哦。”谢南忱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真在偷画我。”
不慎进了他的套，居然傻乎乎承认了，黎栀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连忙找补：“我醒了……反正也没事……拿你练练笔。”
“给我看看。”男人把手伸到她面前。
黎栀把画板抱得紧紧的，摇头。
谢南忱眯了眯眸，轻笑：“偷画我还不给我看？我凭什么给你当模特？”
黎栀心想这人怎么小气吧啦的，嗫嚅道：“我给你钱……”
“你的钱也是夫妻共同财产。”谢南忱“提醒”她。
“那你还不赚钱呢。”黎栀神气地仰了仰头，“让你当模特，就当你为这个家打工赚钱了。”
“行。”谢南忱抬了抬手，看向她画板，“我打的工我得瞧瞧吧。”
黎栀低头迅速瞟了眼不成型的草稿，实在不好意思拿给他看。
“现在还不行。”她退了一步，认真道，“等我画好再给你看。”
谢南忱挑眉，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她一脸严肃地点点头，“骗你是小狗。”
谢南忱暂且信了，看着小姑娘一溜烟跑过去把画板上的纸叠好，还锁进柜子里，生怕他偷看似的，无奈勾了勾唇。
*
下午，两人被薛芳若召回老宅，吃了个晚饭。
自从结婚后，薛芳若时不时要召他们回去一下，上次那样的突然袭击倒没有了，谢南忱说在积极要孩子，她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来。
薛芳若很热衷于让他们赶紧生孩子，见了面又开始念叨：“栀栀，最近肚子有动静了吗？”
黎栀心里猛吐槽，脸上却只能堆笑：“没呢，正在努力。”
“是吗？那你们可得好好加油啊。”薛芳若笑得合不拢嘴，“我今天特别让厨房备了些好菜，南忱你从小身子虚，要多吃点，不然精力跟不上的。”
“……”黎栀看着桌上的清蒸鲈鱼，甲鱼汤，海参汤，干贝、生蚝、墨鱼，像是要把一整个壮阳家族都搬来，低下头扶了扶额，竟对谢南忱生出几分同情。
真要是身子虚的人，恐怕吃了这些小命都不保。
其实她能感觉到谢南忱不像大部分男人那么强壮。
他吃得不少，但不长肉，虽然不到皮包骨的程度，身上却真的没几两肉。
三十岁并不算老，很多同龄人还在不顾身体拼命地熬夜，但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完完全全的顺应自然，所有生活习惯都围绕着养生。
只喝茶，不喝咖啡，饮食清淡为主，很少碰油腻荤腥。
他有时间养生，却从不健身，怕是应了薛芳若那句“身子虚”，不能剧烈运动。
那次不过黎宇在他面前抽了几口烟，就咳嗽很久，一咳脸色就苍白，像个疾病缠身的人。
如果不是婚检报告一切正常，她真的会怀疑他有宿疾。
外面突然有人叫一声：“董事长回来了。”
“嗯。”谢承泽进门就拽开领带，看见餐桌旁的黎栀，眼睛忽然亮了亮，“哥，嫂子，都在啊。”
谢南忱瞥他一眼，没说话。
谢承泽似乎一点不计较，笑得痞痞的，吊儿郎当地寻了个空位坐下，吩咐旁边的帮佣：“取副碗筷，陪哥哥嫂子加个餐。”
他炽热的目光始终在黎栀脸上徘徊。黎栀被看得很不舒服，在桌下拉拉谢南忱的手。
“怎么，不舒服？”他故意问出声，反握住她的手。
黎栀假装娇弱地往他身上靠：“有点恶心。”
一语双关，谢承泽明显没听出来。
倒是薛芳若，语气突然变得很激动：“真的啊？”
黎栀捂着胸口“嗯”了一声。
“哎呀。”薛芳若脸上快笑出花来，“赶紧的，南忱，你快带栀栀去医院检查检查。”
“那我们先走了。”谢南忱从容地放下碗筷，站起身扶她。
出去的时候，眼神略带警告地扫了眼谢承泽。
坐到自己家车上，一想起谢承泽的目光还是从头到脚都发毛，黎栀不悦地嘟哝：“我们以后能不能不回来了？”
“好。”谢南忱答应得果断，“你不喜欢，就不回来。”
他发动车子，快速驶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