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方不在商场,在市中心一方闹中取静的小院。
门脸其貌不扬,装修朴素,可到院内一看,停着好几辆漆黑锃亮的迈巴赫,和一辆夹在其中无比拉风的白色布加迪跑车。
谢南忱在门口就下了车,把钥匙递给泊车的服务人员,黎栀捂着裙摆慢吞吞开门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绕到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长款风衣。
刚下来的黎栀忽然肩膀一重,风衣被抖开披在她肩上。
“你穿这么点,晚上会凉。”
虽然现在才是傍晚,太阳还没完全下去,她已经感觉到凉风习习。
于是也没矫情,拢了拢外套边缘:“谢谢。”
左边的中式阁楼走出一男一女,男的穿一身西服,头顶发光,脸上冒油,圆滚滚的啤酒肚快要把衬衫边缘从裤子里顶出来。
打扮艳丽的年轻女人往他身上靠,高耸傲人的地方有意无意地蹭他的胳膊。男的见四下无人,捏了一把。
女人一声娇滴滴的“讨厌”,爬进了一辆迈巴赫后座,男人呵呵笑着紧跟进去,声音猥琐得令人作呕。
黎栀不自觉嫌弃地撇嘴,抬手捂眼睛,却正好被侧过身向右拐弯的谢南忱看见。
然后他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我们在这边。”
黎栀不好意思地放下手,攥着他的风衣领子,亦步亦趋地走进右边阁楼。
这边要安静很多,停车场也几乎是空的。
她和谢南忱跟在服务员后面,一直到顶楼,能看见雾江一线正江景的包厢里,路上除了服务员就没碰到过一个客人。
黎栀摁下好奇,没有问,心想可能是运气好,打量起这间包厢。
新中式风格,复古和流行的元素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有一面不规则多边形落地窗,玻璃被擦得一尘不染。餐桌就放在窗户边,绝美江景一览无遗。
灯光的亮度刚刚好,既烘托出浪漫的气氛,也不会让人觉得看不清。
只不过眼下,她和谢南忱并不需要什么浪漫的气氛。
看着对面泰然自若品茶的男人,她只觉得度秒如年。
诚然,谢南忱不是良配。
摒弃那些虚实难辨的传言不说,葬礼上的一切是她亲眼所见,一个连父亲离世都无动于衷的人,心该有多么冷。
黎栀拢了拢肩上外套,原本冰凉的布料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能嗅到浅浅的沉香味,应该是他最近穿过的。
心绪有些复杂,她把衣服脱下来,放到旁边的椅背上。
谢南忱看了一眼,没说话。
过不久,包厢里有了暖气,冻到僵硬的四肢逐渐回温。黎栀想起同样在五月开暖气的裴公馆别墅,但也只想了一下。
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
从晚霞漫天到夜幕降临,两个人都很沉默。
黎栀不是自来熟的性格,谢南忱更不是。加之明显感觉到小姑娘不爱搭腔,他也就问了两句菜色如何,符不符合她口味,便没什么话可聊了。
谢南忱吃饭很斯文,细嚼慢咽,碗筷都不怎么发出声响。相比之下,成心没想留好印象的黎栀就显得豪放得多,白灼虾都是直接上手拿着啃。
亏得谢南忱还主动帮她递纸巾擦手,顺带提醒一句:“你嘴上的东西,吃进去没关系吗?”
他说的是口红。
黎栀反应过来,不甚在意地摇摇头:“没关系,没毒。”
至少目前还没听说哪个女人因为吃饭没擦掉口红而中毒。
谢南忱却似乎还有疑虑,没有挪开注视的眼神,直到被她清淩的目光盯了几秒钟,才淡淡收回视线。
此后再无交流。
吃完饭,黎栀下楼坐进副驾驶,看着对面阁楼不断走出来醉醺醺的男男女女,依稀还有那种酒菜相混的腌臜气味飘过来,而他们用餐的这边阁楼始终门可罗雀,门厅散发着高级淡雅的熏香。
时间还早,但两人这么尴尬,黎栀猜谢南忱应该不会再想继续相处。想起桑宁教她的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捏着软软的嗓音问:“谢先生,一会儿去看个电影吗?”
谢南忱启动车子,淡淡回答:“今晚先送你回去,我还有事。”
“啊?那好吧。”黎栀故作惋惜,心里却乐开了花,“那下次要记得约人家哦。”
话音刚落,她自己差点把晚饭吐出来,迅速转头望向窗外,才没让他看见这张失去表情管理的脸。
谢南忱明显也不太自然,清咳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