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度日如年。
手机上的时间刚好划过一个小时,门被敲响。
“林夫人,我是负责您女儿董经熠小姐遗嘱的律师。”律师一身西装。
而他身旁而他身侧站着一个身影。
林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律师一旁的人,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之感。
黑亮垂直利落短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含着锐利的眸子。
林母却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唇:“是你?晓晓的儿子?”
而一直守在林家外的姜姒打量着那人,也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
陆氏继承人,陆家董事长唯一的亲孙子,陆温书。
不过陆温书之前去了国外,他什么时候回国的?他怎么会过来?
陆温书只是浅浅一笑:“伯母,还是以后再寒暄,先让律师先说吧。”
林母点了点头,将人请进来,几人在沙发上落座。
林母看着坐在对面的律师,张唇想要问什么,可眼眶却先红了。
穿着一丝不苟的西服的律师从一旁的公文包离拿出来一份文件,将其中一张纸递给了林母。
而林母看着那上面董经熠熟悉的字迹,整个人无力的下滑,险些摔落在地。
多亏一旁陆温书将人扶住。
林母无力的靠着沙发,握着那纸的手不断发颤。
律师轻叹一口气:“这是董经熠小姐的遗书,您看一下。”
姜姒的一颗心霎时像是被利刃穿过,顿时鲜血淋漓。
他交叠的手紧紧攥着拳头:“你凭什么说她过世了?”
律师闻言皱了皱眉,沉声开口:“请不要怀疑我,我是受了董经熠女士所托。”
林母看清了遗嘱的内容之后,眼眶顿时红了,溢满了泪水:“梦梦,你好傻。”
律师见姜姒不再开口以后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董经熠女士自己的股份全权交给林夫人,这是股权转让书,麻烦林夫人您在这上面签字。”
林母满目的悲凉,她紧攥着沙发,良久才问出口:“只有这个吗?”
律师思考了良久才开口:“对,只有这些。”
律师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他将一张薄薄的纸张拿了出来,然后放在了茶几上:“这是董经熠的火化证明和死亡证明。”
一旁的姜姒愣在了原地,他们的声音全然听不见了,他紧紧攥着那两份纸。
看着那上面董经熠温和的笑容,和那上面她的名字,心口一痛。
他猛然间紧攥着陆温书胸口的衣领,质问道:“是不是你捣的鬼?”
陆温书只是猛地推开了姜姒,后者踉跄了几步,陆温书轻轻整理了衣领,沉声开口:“沈先生,没有证据的事情还是慎言!”
律师从姜姒的手中拿过了那两份证明书,良久松了一口气:“林夫人,还请节哀。”
说完他提着公文包欲走,却被姜姒拦住了去路,律师疑惑的抬头,却对上了一对寒凉刺骨的眸子。
他眉眼闪过一丝怒意,他冷声开口:“你凭什么断定,董经熠死了?!”
顷刻之间,他紧紧攥着律师的衣领,林母惊叫出声。
一旁沉默着的陆温书终于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他一米九的个子站在客厅里,比之姜姒都高了一些。
陆温书轻咳一声,神情复杂一片,良久才开口:“梦梦已经死了!你还要让她不得安息吗?!”
姜姒却执拗的怒声道:“不可能!她不会死的!她既然装疯卖傻骗了我二十年,怎么可能轻易寻死!”
陆温书神情复杂的看着几乎崩溃的姜姒,良久才开口:“梦梦装疯卖傻只是为了整个家好,我看唯一让她犯傻的人只有你!如果不是你,她又怎么会死?”
林母的脸上哀恸,她嘶吼道:“别吵了!别说了……”
她还无法从失去爱女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却要眼见着董经熠死后还不得安生。
林母怒斥道:“姜姒,你们沈家就是这样教养你的吗?”
说完林母的身形忽然向后栽倒,顷刻间便不省人事。
姜姒和陆温书连忙手忙脚乱将林母送去了医院。
病房里。
姜姒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林母,一颗心沉入了海底,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董经熠已经死去的消息。
姜姒和陆温书目光交汇,一刹那一股较量在两人之间拉开了序幕。
陆温书过了很久,才深吸了一口气:“沈先生,梦梦死了我也很难受,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过了七天。
3月23日,阴天。
今天是董经熠下葬的日子。
姜姒早早就起来了,平素的董经熠早就粘着自己了,可七天过去了,她却一直都没有来找自己。
他刚刚又梦见了董经熠了。
梦里的她,一如过去的那些年一般,粘着自己。
可奇怪的是,梦中的他不再是过去的他,或者说,他不再对董经熠冷眼相对。
姜姒恍恍惚惚地想,若之前他对她的态度不那么冷若冰霜,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浑浑噩噩的起床,直到穿戴完毕以后这才驱车直奔萧山墓地。
萧山墓地。
姜姒远远地看着林母和陆温书走了进去,两人的神色悲痛不已。
姜姒连忙跟上了他们的脚步,他这些日子一直去林家别墅,想要找到董经熠没有死的蛛丝马迹,可他面对着的,是林家紧闭着的大门和佣人的冷嘲热讽。
陆温书只是沉声开口道:“今天一大早,梦梦就已经下葬了。”
林母手里捧着一束菊花,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谢谢你为了梦梦还奔走。”
在一旁的陆温书掩盖住眼底汹涌的情绪。
林母看着董经熠的墓碑上的笑颜,轻声一叹:“梦梦,我和温书过来看你来了。”
陆温书全程搀扶着林母,后者只是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逝者已矣,我都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了。”
林母却忽略了陆温书眼底复杂的神色,他只是沉默的看着有些苍老的林母,深吸了一口气。
林母抬眼踌躇了一会,才张了张唇:“我之前去问了姜姒,他不肯接受林氏的股份……”
林母看着神色未变的陆温书,过了很久才看着董经熠的照片说出口:“你伯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林氏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伯母记得你在国外读的管理学,温书,你帮帮梦梦,帮帮林氏好不好?”
陆温书却只是抬眼看着照片上笑颜如花的董经熠,喉头滚了滚:“好。”
姜姒缓缓走了过去,林母却在看见他的一刹那,迅速别过了脸。
陆温书看着姜姒手中的捧花,扯了扯唇角,想要上前接过了花束,却被姜姒径直躲过:“让开,我来看一看董经熠。”
林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颤抖着手指着眼前的男人。
陆温书收回了空下来的手,小声劝说道:“伯母,沈先生既然想来看看梦梦,就随他去吧。”
林母最终还是不情愿的走了临走的时候拍了拍陆温书的背:“温书,我代替林氏谢谢你。”
陆温书只是垂着头颅轻轻笑了,良久他看着董经熠的笑容,情绪久久都不能平静。
陆温书回眸的时候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姜姒,然后转过头去,再也不发一言。
却不料,姜姒猛然间拽住他的衣领:“是你做的对不对?董经熠那样一个骗子,怎么可能轻易去死呢?!”
陆温书的脸上浮现着悲痛的神情,他将衣领抽了出来,冷声开口:“你做出这副模样是想给谁看?!梦梦活着的时候,你不曾珍惜,现在她长眠于地下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吗?”
姜姒浑身的力气都恍若被抽走,他踉跄了几步,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看着墓碑上董经熠的照片,苦涩的笑容蔓延在他的唇角。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在空旷的墓地里回荡着。
陆温书深吸了一口气:“你若是想要看看她,沈先生请自便。”
说完便不管墓地上的姜姒,转身就走。
姜姒独自一人看着墓碑上她的照片,放声大笑:“董经熠,你是在惩罚我,对吗?”
可回答他的,只剩下墓地回荡着的冷风,那冷风吹散了他的体温,将他紧紧包围,在这一刹那,他如坠冰窖。
他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另一边。
陆温书将林母送回了林家之后,他仰头看着熟悉的别墅,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驱车径直朝着A市而去。
A市第一医院。
陆温书看着昏迷不醒的董经熠,连日来的昏迷让她的身子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瘦下来的脸颊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显露出极为好看的骨相。
董经熠浓密的长睫毛轻轻颤动,陆温书垂眸看去,一颗心猛地提起,他看着她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刀痕,心疼不已。
他去国外也不过三年的事情,回国的时候却得知了林氏已经出事了,甚至还知道董经熠已经两天都没有回家的事情,无奈之下他只好发动了自己的人脉,终于找到了她开的蛋糕店。
却撞见了倒在了血泊里的董经熠……
陆温书那些日子,听着秘书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情,知道了她装傻充楞数二十年,他的眉间闪过浓郁的心疼。
他看着昏睡不醒的董经熠,回眸看着一旁的医生,沉声开口:“她怎么还没有醒?”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战战兢兢的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陆少,病人毫无求生意识……”
陆温书的眉目闪过一丝不耐,他挥了挥手,医生迅速闪身出了病房。
他垂眸凝视着沉睡着的董经熠,他指骨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瘦弱的手,触手的冰凉让他莫名心惊。
他不禁想起那天在蛋糕店的她,他抱着她匆忙从蛋糕店赶出来,她那时候浑身都是血,身子冷得像一块冰。
那时候的他,险些觉得自己就快要永远失去董经熠了。
陆温书的眉目闪烁着点点微光,他将脸埋在病床上,喃声开口:“董经熠,你振作一点……”
可这时他握着的手的指骨微微动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然后眼底闪过一丝希冀,他张了张唇:“董经熠,你就不想知道林董吗?你不想知道你妈妈么?”
躺在病床上的董经熠手指骨微微动了动,一旁的陆温书差点喜极而泣,他垂眸紧紧握着她的手。
董经熠悠悠转醒,钻入鼻尖的刺鼻味道让她微微皱眉。
好吵……
陆温书凑到了她的跟前,终于松了一口气道:“你终于醒了。”
董经熠好不容易适应了刺眼的光芒,她看着眼前的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唇:“陆温书,是你啊,我不是已经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