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忻州进侧卧的身影，姜姒眼底染上一抹痛色。
纵使知道他们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但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种难堪局面。
姜姒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双人床另一边，不由得蜷缩着抱紧了双膝。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舒缓淤堵的心。
又是一夜无眠。
北岭机场。
姜姒今天没有飞行任务，在办公室与各机组召开会议，了解近期飞行动态。
散会后，一行人在休息室喝茶。
“若绯，这钻戒好漂亮啊，你是好事将近吗？”几个空姐笑嘻嘻地围着乘务长许若绯。
姜姒转眸看去，许若绯无名指上戴着的钻戒在阳光下发出耀眼光芒。
她愣住，这是DR的限量款钻戒。
联想到昨天自己看到的那张发票，姜姒心情一阵恍惚。
许若绯抬起白皙手指任由大家打量，笑得明媚：“是呀，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
一个圆脸空姐八卦问道：“是和顾忻州吗？你们可是机场公认的黄金搭档。”
她话音一落，旁边的人纷纷附和。
许若绯笑着摆手：“不要乱说。”
不知为何，姜姒总觉得许若绯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有所停顿。
一时间，好像所有的谜团都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听着许若绯和众人的欢声笑语，姜姒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她心底的酸涩涌了上来，默默起身去天台散心，没想到顾忻州也在。
姜姒深知自己现在情绪不够冷静，不想看到他。
她转身要走，顾忻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协议签字了吗？”
姜姒平静开口：“没有。”
“大家都是成年人，别耽误时间。”顾忻州沉声说道。
姜姒觉得他话里有话，想起那钻戒刺目的光，她忍不住说道：“我八年青春都耗费给了你，凭什么现在退出？”
顾忻州拧眉看着她：“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是圣母，做不到心甘情愿。”姜姒一字一顿道，转身离开。
顾忻州看着她的背影，眸底暗潮翻滚。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响起，许若绯走了过来。
“大家都说戒指好看。”她笑着说道。
顾忻州神色淡淡：“嗯。”
许若绯对他的冷淡神情不以为然，依旧笑得甜美：“下次什么时候飞普罗旺斯，我提前调班。”
顾忻州蹙眉：“你还要去。”
许若绯点了点头：“我跟他说好的，婚礼要在薰衣草花海中举办。”
顾忻州下颚角的线条紧绷了几分：“有些事，适可而止。”
许若绯愣了愣，脸上的浅笑逐渐消失：“你答应过他的，难道要反悔吗？”
顾忻州身形一僵。
良久，他沉声道：“下星期飞。”
许若绯继续露出标志的空姐笑：“好。”
晚上。
姜姒回家，屋子里一片冷清。
姜姒怔怔看着家里的一切，开始收拾行李。
再过六个小时，她要飞一趟国际航班，来回一个星期时间，需要准备的行李也比较多。
姜姒收拾完后坐在沙发上等顾忻州回，想和他再谈谈协议的事。
今天在天台，自己的情绪不太冷静，说出的话比较冲。
现在，她想心平气和跟他好好谈一谈。
可直到夜深，顾忻州一直没有回来。
姜姒只好给他打电话，却显示关机。
她叹了口气，写了纸条放在桌上，然后将顾忻州经常需要的胃药和维生素都摆在茶几的显眼处，再把浴室的牙膏换新，然后拖着登机箱离开。
凌晨两点的机场，灯火阑珊。
姜姒朝停机坪走去，机组同事快步走了过来。
“姜机长，这次国际航线任务，高层派了个监管机长与您一同飞行。”
她有些惊讶：“谁？”
“听说是个大佬，人帅钱多还单身。”同事一脸神秘兮兮，随即指着拐角处走来的高大身影说道，“瞧，他来了。”
姜姒顺着同事的视线望去，一个身穿白色机长制服的男人逆光而站。
男人转过身，姜姒瞬间愣住。
怎么是他？
姜姒怎么也想不到，与她同行的监管机长，竟然是自己在航空学院的学长董经熠。
“学长？”
董经熠像以前一样用碰拳的方式和她打招呼，曾经青涩的脸庞早已棱角分明，透着沉稳。
“当年恐高的小丫头竟然成了赫赫有名的女机长，不愧是第一航空学院的学霸。”董经熠笑着说道。
姜姒扯了扯嘴角，心底五味陈杂。
当年她本是地勤空乘专业，为了能和顾忻州更近一些，几番曲折换成了飞行专业。
本以为和他一起共同翱翔于蓝天，他们的感情能更牢固。
没想到，越飞越远……
机场的夜空，星光划过天际。
姜姒和董经熠一同上了飞机，开启了新的飞行任务。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因为有董经熠的叙旧相伴，让她心底的阴霾散了不少。
一周后。
返程，北岭机场飘起了蒙蒙细雨。
“阿姒，一起吃个饭我再送你回家吧。”董经熠撑着伞说道。
姜姒从口袋拿出一枚光面戒指套在中指上，笑着婉拒了他。
“学长的好意我心领了，下次再来监管飞行，我再好好请你吃一顿。”
董经熠看着她的戒指，眼神淡了淡，但嘴角依旧上扬。
“行，我记着你这句话。”
道别后，姜姒提着登机箱回了家。
开锁，进屋。
姜姒愣在原地，她出发前摆在桌上的纸条和药品，丝毫未动。
浴室内新摆放出来的牙膏，也没有任何使用痕迹。
她荒唐一笑，心底的涩意如胃酸泛滥。
整整一个星期，顾忻州竟然一直都没回家。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分开……”姜姒自言自语道。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顾忻州的电话，铃声响到底都没人接听。
姜姒心头一阵淤堵，她走到酒柜边想用酒精调节情绪，却发现酒柜空空。
她换上便服，去了附近的酒吧。
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只有悠扬的钢琴曲和三三两两的人在诉衷肠。
姜姒在吧台坐下，正要点酒，忽的看到一旁卡座有几个熟悉身影。
定睛一看，是顾忻州和几个机场同事在喝酒。
但顾忻州似乎已经喝多，闭目倚靠在沙发上，神情慵懒。
姜姒怔了怔，他向来不喝酒，今天怎么醉得这般失态？
她起身朝卡座走去，正要喊他，却看到许若绯走了过来。
“他怎么喝成这样？”
许若绯担忧抬手抚上顾忻州额头，然后一脸歉意地对旁边几个同事说道：“不好意思，我这就领他走。”
说着，她就要搀扶着顾忻州起身。
这一幕，落在姜姒眼底，如针扎一般。
“老公。”姜姒往前走，率先在许若绯碰到顾忻州前，挽上了他的胳膊。
众人惊愕，那些端着酒杯想调侃的人都呆得张大了嘴。
许若绯也一脸复杂看着姜姒。
这时，原本闭目的顾忻州睁开了眼，眼眸清明。
“你来干什么？”话语间，并无醉意。
姜姒平静道：“带你回家。”
闻言，顾忻州抽开她的手，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从沙发上起身往外走。
姜姒心头微窒，跟在他身后一并离开。
卡座内的人，面面相窥。
突然有人问道：“许若绯，你不是说钻戒是顾忻州送给你的吗？”
望着同事们八卦的目光，许若绯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离开。
绿山别墅。
顾忻州看向姜姒的神情带着几丝怒意。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想干什么。”
姜姒站在客厅中，面无表情道：“瞒了三年，不想再瞒了。”
两人在北岭机场飞了三年，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是夫妻关系。
顾忻州眉头紧拧：“这样闹有意思吗。”
想起刚才的一幕，姜姒心底的不甘涌上了喉头。
“我当着同事的面让许若绯难堪了，所以你在谴责我，是吗。”
她承认自己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但她实在是没法接受他们感情渐行渐远是这样一种不堪的因素。
提及许若绯，顾忻州眸色幽深了几分。
“我们的事跟她无关。”
姜姒愣住，她没想到这时候顾忻州还要维护别的女人。
一时间，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消失殆尽。
“你蹉跎了我八年青春，一份财产分割协议就想打发我。”姜姒蜷紧手指，语态有些失控，“你不仁我不义，大家彼此。”
顾忻州看着她，漆黑眼眸有情绪在翻涌。
“你变得，还真让我难以置信。”
姜姒扯了扯苍白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难道你没变？当年那个跑遍半个城市给我买早餐的男人又去哪了？！”
闻言，顾忻州怔住。
多年前青涩而又美好的回忆，一点点浮现在脑海中。
顾忻州屏息凝神，神色恢复清冷。
“物是人非，怨不得谁。”
说完，他转身进了侧卧，关上了门。
一阵寒意自四周袭来，姜姒倚靠着沙发缓缓滑坐下来，蜷缩着拢紧双臂。
茶几上放着一本杂志，封面上的一行诗，刺红了她的眼。
“人生若只如初见……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她从来没有变过，变的只有顾忻州而已。
彻夜无眠，彼此无言。
姜姒收拾好心情，去了北岭机场。
今天有个短线飞行任务，原定机长身体不适，由她替补。
上了飞机，姜姒和塔台通讯过后，获取起飞许可。
她拉起操纵杆，飞机缓缓滑行后机身抬高，驶向蓝天。
平稳飞行二十分钟，姜姒调成自动飞行模式，一旁的副机长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不好，前面有鸟群！”
姜姒一怔，连忙手动调整，但机翼还是和鸟群相撞！
“嘀——嘀——”报警器传来声响。
发动机仪表数值骤降，姜姒的脸色倏然变得凝重。
“引擎熄火，机身骤降，我们该怎么办？”副机长脸色苍白。
姜姒调整操作按钮，竭力保持飞机的平衡，然后冷静联系塔台。
“北岭塔台，波音747双侧发动机失效，请求返航。”
“……呲呲……”一阵刺耳电流声响起，无线麦断开，无法和塔台取得联系。
姜姒的心猛地揪了起来，联系不到塔台，他们只能自救了！
她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保持理智，环顾挡风玻璃外的环境。
看到不远处宽阔的大河，她暗淡的眼神明亮了几分。
“配合我驾驶飞机，我们需要迫降河面。”姜姒对副机长吩咐道。
副机长惊诧：“水的阻力会让高速运转的飞机瞬间肢解，以往水中迫降向来无一生还，我们这样……”
姜姒目视前方的河流：“波音747已无法返航，迫降河面是全机组135条生命唯一逃生的机会。”
机身已经开始晃动，机舱内人心惶惶。
尖叫声、喧闹声在狭窄的机舱里不断萦绕。
乘务长用广播不停提醒乘客弯腰低头推椅背，做好保护措施。
河面愈来愈近，姜姒冷静看着仪表盘上的数值变化，拉下了操纵杆。
正在这时，机窗外高速运转的引擎轰地爆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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