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齐铭脸色倏变,攥着她的手收紧,狠厉道:“半月后,便是你的婚期。”
季弥浑身一震,仿佛被一座石头压住动弹不得。
裘齐铭冷冷盯着她,吩咐身后吓惊的翠怡:“去叫大夫。”
翠怡哆哆嗦嗦下去。
不多时便领着大夫进来。
季弥坐在床榻上,任由大夫为她上药。
大夫为季弥上好药,对裘齐铭恭敬道:“小姐伤口不深,只要用上好的天山雪莲为药,半月便能恢复如初,连疤都不会留。”
裘齐铭点点头,挥退了屋内众人。
他看着镜子前呆坐的季弥,淡淡道:“莫要再任性,好好养伤。”
季弥一言不发,心中只剩下绝望。
她以为毁掉容貌,便是毁了一切让她痛苦的根源。
可没想到仍旧摆脱不了被当成物品,送给别人的命运。
裘齐铭冷着脸看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扔下一句:“将屋里一切利器收起来,仔细看好她。”
便出了门。
……
出了年后,节至元宵。
府中上下灯笼高挂,欢腾笑声此起彼伏,唯有杨林院一片凄清。
季弥目光空洞的坐在窗前,满头青丝披散,比前几日更枯瘦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清凉的呼唤。
“姑姑……”
季弥死寂的眸中有了一丝波澜。
她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扑进她怀里。
季弥抱住他小小的身子:“琪儿,怎么是你?你怎么出来的?”
话音刚落,裘齐铭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差人将他送来的,时间紧迫,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叙旧。”
季弥抬头,便见裘齐铭逆着光立在那里,瞧着有些不真切。
半晌,她收回视线,欣喜地抚住黎逸琪的脸:“琪儿最近可还好?”
黎逸琪“嗯”一声,小手担忧地抹去她脸上泪水:“姑姑切勿记挂琪儿,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季弥仓皇一笑,用力点头道:“好,姑姑答应你。”
半时辰后。
季弥和黎逸琪再次分开。
她心中清楚。
这一次别过,以后再难相见……
身边响起裘齐铭冰冷的声音:“只要你好好完成任务,我会立刻救出琪儿,隐瞒身份,将他送得远远的。”
季弥心中泛出酸涩,眼底一片凄凉。
裘齐铭为了让她从命,竟不惜拿琪儿威胁她。
他们之间只剩逼迫和利用……
季弥眼睫微颤,低声答应:“好。”
半月过去。
季弥新婚前夜。
季弥换上了凤冠霞帔,她的眉眼姝丽,嫁衣如火,妖冶夺目。
她脸上的伤已经不见踪影。
“表哥,我穿嫁衣可好看?”
她朝身后的裘齐铭嫣然一笑,一如他第一次叫她去陪别人。
可心态,却早已变了。
裘齐铭心头微沉,半晌才缓缓道:“绝世无双。”
她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好像走在他的心上:“那你可有半分不舍?”
裘齐铭眉宇有些不耐:“季弥。”
季弥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可知,从前我幻象着穿着凤冠霞帔嫁给你,与你携手,共度一生。”
“我曾全身心的依赖你。”
“可如今……”
季弥嘴角弧度不减,眼中却已无半分笑意:“裘齐铭,我没办法再爱你了。”
此话落下,屋内一片死寂。
季弥见他面无表情,心脏一阵抽痛,痛得麻木。
她转过身去,面上一片死寂:“我明日就要嫁人了,有男子待在这不合适,摄政王请走吧。”
她一副撇开关系的模样,令裘齐铭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裘齐铭看着她半晌,最终丢下一句:“好好准备,切勿失了体面。”
继而转身离去。
……
裘齐铭回到屋内,脑中不由想起方才在房中的场景。
一闭眼,全是她那双猩红的双眸,说着:“裘齐铭,我没办法再爱你。”
他心中情绪翻涌,再也没有睡意。
翌日。
摄政王府张灯结彩,敲锣打鼓,鞭炮声。
新轿迎至府前。
原本新嫁娘上轿,都会由兄长相送。
可季弥一介孤女,唯一的表兄又是尊贵的摄政王,自然不可能送她上轿。
她上了轿,耳边听到人们的议论。
“原本还以为这表小姐会嫁给咱们摄政王,即使不是王妃,也是个侧妃。”
“谁知竟要嫁给反贼,听闻那反贼年逾六十,獐头鼠目。”
“啧啧……这嫁过去,可不好受啊……”
不远处,裘齐铭站在屋檐下,眉眼冷沉,看着季弥上轿。
她身姿窈窕,华贵头面下的俏脸艳若芙蕖。
看着车帘落下,裘齐铭身旁一锦衣公子道:“如此一个美娇人,你真舍得将她送给别人?”
见裘齐铭没反应,锦衣公子继续道:“虽然大家都说穆珺仪年逾六十,凶神恶煞,但我们都知,穆珺仪仪表堂堂,有勇有谋,你难道就不怕她会移心?”
裘齐铭眼中划过一丝冷光,声音笃定:“她不会。”
季弥对他的感情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是夜,裘齐铭辗转难眠。
他来到了杨林院内。
院子里空无一人,角落里却忽有火光。
裘齐铭走了过去,便见一丫鬟正在往火盆里丢着纸钱。
裘齐铭认出这丫鬟正是季弥的替身丫鬟翠怡。
他眉头一紧,沉声问:“你在干什么?”
翠怡一惊,跪着转向他,啜泣道:“王爷,奴婢只是想祭奠姑娘……”
裘齐铭心一沉:“什么意思?”
翠怡迟疑片刻才说出口:“小姐临走前说过,宁死也不愿让人污了自己清白,便带了刀和毒药,准备与那人同归于尽!”
话音落下,裘齐铭脸色霎时一变!
三千里外,营帐内。
一片肃杀的营帐张灯结彩,将士们吃酒喝肉,好不喜庆。
而营帐内,大红喜色,烛光闪烁,却将屋内衬得越发凄冷。
季弥坐在床上,握着刀柄的手收紧,手心冒汗。
这时,她听见门外侍卫喊了一句:“穆首领。”
季弥身体轻颤,将手中的刀柄握得更紧。
只见一双红色的靴子停在她面前。
那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季弥不由屏住呼吸。
她能感受到面前的人用如意称挑开她的盖头。
在盖头掀开的那一瞬,季弥紧闭双眸,心下一紧,猛然抽出匕首向眼前的人刺去。
但未料到,手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牢牢抓住。
她睁眼,入目便是一个穿着喜服,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
她怔住了。
只听一声轻笑从她头顶上传来:“季小姐,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季弥听这声音无比熟悉,瞬时想起来自己之前见过两面的人。
“你就是叛贼?”她不可置信道。
穆珺仪缓缓笑道:“季小姐可是认出我来了?”
“你……”季弥内心震惊不已,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穆珺仪放开了她的手,将手中盖头轻轻一扔,坠着金色的流苏红布瞬即挂落在了木架上。
他转身坐在凳上,手撑起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季弥,口中不住流露着赞叹:
“季小姐美貌惊人,担得起倾国倾城四字。”
“怪不得京城里人人唏嘘,你这样的绝世美人,嫁给我这穷凶恶极之徒当真是可惜了。”
季弥听他这么说,嘴边勾起了几分自嘲。
“我身份低贱,除了这张脸,也并无其它价值,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穆珺仪一顿,眉头微蹙,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垂下,眼底一片黯淡。
纵使绝色姝丽,可美人却无半分神采,像是还在盛放时的花朵却硬生生被折去了光芒,透着一股空洞的悲伤。
穆珺仪起身,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了季弥的下巴:“裘齐铭他对你不好?”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差点被那个肥头大耳的侯爷给凌辱了。
穆珺仪仍记得那瘦弱的身躯,即使还在因害怕而颤抖,却依旧从容不迫地帮他藏身,一脸镇定地骗过了所有人。
古代女子最重名节,她并不像久经风尘之人,只可能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侵犯。
若是寻常家的小姐,必定已经吓晕过去,醒来之后也只会要死要活。
但季弥却只是抹去泪水,一言不发应对完所有的事。
穆珺仪怎么也没想到,那妩媚的姿色下,藏的却是一具倔强刚烈的灵魂。
从那以后,季弥的影子就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一直忍不住思忖,是什么样的环境,会造就那样的绝女子。
季弥抿了一下唇,瞥开了眼:“穆首领让妾身千里迢迢嫁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穆珺仪微微一笑:“你很有意思,不然我也不会答应裘齐铭,以停战为条件,娶你来。”
季弥听他这般说,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她挥开了穆珺仪的手,冷笑了一声道:“没想到妾身的面子这么大,竟让穆首领宁愿放弃皇位,也要娶来。”
说完,她又站了起来,眼睛直视着穆珺仪:“首领若问裘齐铭好不好,妾身只能回答,你与他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本质并无区别。”
被骂一丘之貉的人只是挑了挑眉,含笑看着她:“季小姐只是见过我两面,怎么对我的误会如此之大?”
他油嘴滑舌,季弥没再接话。
她攥紧了衣袖,缓缓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明白,我是宁死也不会从了你的。”
穆珺仪上前,手腕一翻,轻巧地将她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
季弥心头一震,猛然伸手又想要夺回来。
穆珺仪趁机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扣在了原地:“我穆珺仪除了权位,其它的从不喜欢靠强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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