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见琛缓缓走到了病床前,深深凝望着夏念安的眉眼。
他轻轻笑了下,神情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看到了她微颤的睫毛,知道她在假寐。
曲见琛自然不会拆穿她,这样的平静对他们而言十分难得。
他不禁不想打破这铱驊一刻的宁静。
曲见琛坐在床边,从包内拿出了一本书,安静读了起来。
夏念安眉头轻皱,她小心翼翼的掀开了眼皮。
眼前的曲见琛身穿一身休闲白衬衣,手腕处微微挽起,他一头利落的短发在阳光下遮住了他眼中的风华。
夏念安很快闭上了眼眸,凭心而论,曲见琛生的极好,听说他和自己一样,也是海城的人。
学长是他们学校的传奇人物,大学取得了三个学位。
不知不觉,她的呼吸逐渐平稳,沉沉睡去。
曲见琛弯了弯唇角,他将书合上。
蹑手蹑脚上前给夏念安掖好了被子,他深深凝视着眼前之人,眼底的深情再也藏不住了。
……
接下来的几天,薄景言都没有再来看过夏念安。
她好似没有注意到一般,认真的配合医生进行治疗。
曲见琛倒是每天都来,美名其曰监督她。
夏念安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学长,我说了,我自己会认真接受治疗的。”
曲见琛沉默了一会,淡淡开口:“不行。”
他说得很是笃定,口吻里还带着一丝认真。
夏念安的眼中有什么一闪即逝。
曲见琛看着医生照例进来查房,心疼划过他的心底。
他看着医生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她的腿,她的眉头皱了一下。
曲见琛数了数她皱眉的次数,便知道能够有多疼。
医生查房结束以后,曲见琛迎了上去,故作轻松的问道:“疼不疼?”
夏念安怎么也没想到,去了一趟玉龙雪山的自己,却伤得这样重。
醒着的时候,身上被人碾压过的疼痛无时不刻向她袭来。
夏念安扯了扯嘴角:“不疼。”
曲见琛见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两次,代表她正在说谎或者掩饰情绪。
他只好将自己纷乱的心绪小心翼翼的藏好。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夏念安不知道应该和曲见琛说什么,身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浑身冒冷汗,她只好岔开了话题:“你公司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曲见琛愣了一下,唇角微微弯起:“都忙完了。”
他不由得想,薄景言为何没有来医院。
这般想着他的眸光落在夏念安的身上,只见她的樱桃小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曲见琛的心底莫名心疼,与此同时排山倒海而来的,是莫名的刺痛和嫉妒。
他多么嫉妒薄景言多么幸运,竟然能和她曾经那么幸福。
他知道,夏念安虽然没有说,但还是有期待过薄景言会来看她的。
曲见琛深吸了一口气:“他应该已经回海城了吧。”
夏念安神色微怔,乍一知道这样的结局,她只是垂下了眼睫,掩饰自己的慌乱。
她将自己的眸光看向远处,远方的云海在阳光之下翻涌。
一旁的曲见琛却只是看着夏念安,心底的柔软好似都要一齐给她一般。
又过了几日。
夏念安这几日很少说话,只是垂眸盯着手机上的日历出神。
第十天了。
她的眼中弥漫着一片雾气。
或许她又一次傻了一次。
夏念安缓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眼角的泪滑落入发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曲见琛进来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触及到她红了的眼眶,他的眸光一顿。
他若无其事的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好,笑着开了口:“有没有好一点。”
说完上前搀扶住已经迈开了右脚的夏念安。
埋怨的说了句:“医生说你现在还没有拆石膏,要少活动。”
夏念安整个人几乎靠在曲见琛的身上,她只尴尬了一瞬,然后从他的手中接过了拐杖。
薄景言进来的一刻,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了。
他们……
薄景言下意识轻咳了几声,夏念安的眸光看了过去,在看见薄景言的一刹那,她冷下了眉眼。
曲见琛的脸色也不见得好。
薄景言深吸了一口气道:“夏念安,我们还没离婚。”
那几个字他咬得很重,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曲见琛微微蹙眉,然后压低了嗓音对夏念安说:“我先出去一下。”
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他淡漠的表情里,似乎有一丝冷意。
曲见琛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知道夏念安一定不希望这样的时刻,自己还在。
但同时曲见琛的眼底还是闪过一抹黯然。
夏念安愣了一下,然后神情淡淡:“离婚协议我已经签了,你没理由不离。”
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薄景言的身上,好似他如自己就像一个陌生人。
薄景言身形一颤,就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一丝颤音。
“我们还没有去民政局办手续。”
夏念安这时候唇角轻扯,苦涩一笑。
她轻声问他:“是,我们只差了一个离婚证。”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了。
病房内几乎落针可闻。
薄景言心口犹如被刺破的气球,只要一个导火索就能烧灼起来。
他忽然间想起曲见琛对自己的威胁,他手中拿着那些证据,就让人不寒而栗。
薄景言忽然说道:“你是不是也早就变心了,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我离婚?”
夏念安在这一刻睁大了双眸,神情有一丝的皲裂。
她唇角有一丝干裂,声音破碎不堪:“薄景言,是你背叛我们的十年的!”
她一时气极,从没想过这件事能够牵扯到曲见琛。
他是自己的学长,他们的关系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夏念安怎么也没料到,自己还有被他污蔑的一天。
她轻扯唇角,浅浅一笑:“什么时候,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
薄景言在病房里几乎待不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一定要这样冷漠吗?”
夏念安唇角微勾,清丽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破碎的笑。
“你去陪林绵绵吧。”
她想,自从自己生日那天无意中撞到薄景言陪林绵绵的时候,或许心早就已经死了。
没关系,十年的过往也已经过去了。
轰隆隆,天边响彻一记闷雷的声音。
很快天边下起了大雨,窗外的雨水好似要洗涤整个地面一般。
薄景言听见这样的话,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夏念安此时偏过头,看着窗外的雨滴出了神。
薄景言就站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却莫名觉得两人的距离,好似隔着千山万水。
她看了好一会儿的雨,嘴角微勾,笑容淡淡:“我说,要你去陪林绵绵。”
薄景言心神一颤,想要从夏念安的眉眼之中发现一丝一毫的情绪。
可这一刻,他感受不到了。
他莫名心脏像被人用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痛涌了上来。
夏念安垂眸,长睫在眼前晕成一滩阴影。
薄景言却几乎逃一般的离开了病房。
刚出了病房,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视线却在此时和坐在走廊上的曲见琛相对。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噼里啪啦的一闪而过。
曲见琛神色淡淡,可那双如鹰隼一样的眼睛看着他。
薄景言摸出了一支烟,点燃了以后,烟雾缭绕之中,他开了口:“我不会和她离婚的。”
曲见琛唇角微弯,好半天才说:“你不愿意也没用。”
薄景言被这样一激,神情也没有一丝波动。
可只有自己知道他多么害怕。
曲见琛扇了扇身上的烟味,然后喷上了一点压制烟味的香水。
薄景言不由嗤笑道:“你还有这样的洁癖。”
曲见琛将香水瓶放下,神色淡淡:“不是洁癖,是念安不喜欢烟味。”
薄景言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他知道夏念安闻不得烟味,却没想过能够这样。
他看着曲见琛大大方方的走进了病房。
不知为何,他心口莫名难受。
他们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步田地。
薄景言只要想起方才夏念安脸上冷漠的笑和神情,他就几乎难以接受。
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终究以后不再属于自己了。
他明白夏念安已经想好了,那么这件事就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曲见琛推开门的时候,他若无其事的感叹:“你们最近在云南旅游,应该很多雨吧?海城很少下雨。”
夏念安闻言陷入了一阵沉默。
她想起之前的旅游,微叹了一口气:“是啊,老是有雨。”
曲见琛看见了她暗淡的眉眼,心中一个咯噔。
可她还是回了自己的话,他不由得放下心来。
一个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夏念安已经拆了石膏,开始在医生和曲见琛的监督下,开始了康复训练。
她眼眸微弯,却在看见曲见琛的一瞬间,肩膀垮了下来:“学长,我会好好进行康复训练了,你可以不呆在这里了。”
她时常可以看见曲见琛就在她的旁边处理公司的事情,时间越来越晚。
夏念安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黛和阴影,什么也没有说。
曲见琛摇了摇头,轻声说:“如果我不监督你,你一定会日渐疲惫。”
夏念安的脸颊忽然染上了一丝薄红,神情也划破了一丝不自然。
是什么时候开始,最了解自己的人不再是薄景言了呢?
她忽然间陷入了一阵迷惘。
曲见琛弯了弯唇角,耐心催促道:“走吧,我拉着你一起去。”
夏念安沉默的挽住了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
另一边。
林绵绵看着自己又被挂断的电话,开始在房间里踱步起来。
她看着自己逼仄的房间,眼里闪过一丝后悔。
当初她就该接受薄景言准备借给自己的那栋房子。
为了在他心里留下好印象,所以她没敢要。
可是,没想到……
电话那头的薄景言刚开完在线的会议,望着窗外阴郁的天气,轻叹了一口气。
明天再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