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前足足在蛋壳里待了五百多年,是长陵耐心地陪我说话,带我四处游玩儿。
后来我跟他定亲,他教我读书写字,处处护着我。
他明明说过,等他在凡间历劫回来,我们就成亲。
可怎么下凡一趟,他就变了呢。
我真想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令他这样神魂颠倒,甚至连太子之位都不要了。
那女子,还真出现了。
她一身红衣婀娜多姿,容貌很是艳丽。
整个天宫的人,都被她惊艳到了。
「哇,这就是凤凰神族啊,果然不同凡响。」
「看她的样子,已经是上仙之姿了。」
「听说她流落凡间,机缘巧合下跟太子殿下相爱,觉醒了血脉。」
「真是天作之合啊。」
小仙们议论纷纷。
我本躲在暗处看热闹,不知道谁使了仙法。
我扑通一下子跌到了大殿里。
流光水镜里,印照出我脸上黑色的斑点,奇丑无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我从容地站起来。
「长陵。」我走到他面前,问他,「我只问你一句,你爱她吗?」
长陵看着我,有些不忍地说道:「凤羽,我知道如果我跟你退婚,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是认识栖梧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世间有这样飒爽英姿的女子。更何况,她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渡劫之时,差点神魂俱散,是她救了我。」
「她救了你?」我听了,忍不住笑,看向凤栖梧。
明明救长陵的是我,怎么成了这个冒牌货,假凤凰呢。
凤栖梧扬着下巴说道:「我是这世上唯一的凤凰神族,只有我,才能配得上长陵!」
她是凤凰神族。
那我是什么?
天帝告诉我,我娘孕育我之时,被魔气侵蚀,影响到了我。
我爹为了让我活下去,将十万年的神力尽数封印到我身上。
天帝怕我承受不住那些力量,又给我加固封印,待我仙骨养好再解封。
凤凰神血可以起死回生,天帝怕传出去有人加害我,便对外宣称我只是一只雉鸡精。
所以,我才是这世间仅存的凤凰神族。
我想出其不意对凤栖梧下手,逼出她的真身。
可我刚出手,长陵就一掌朝我打过来。
我没招架住,吐血倒地。
长陵愣愣地看着我道:「凤羽,我只用了三分仙力。」
凤栖梧不屑地说道:「苦肉计而已,长陵,你若是心软反悔,我这就离开。」
长陵立刻拉住凤栖梧的手,哄着她。
我看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好像我才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我为了使用凤凰神血救长陵,受了伤,当然招架不住长陵这三分仙力。
只是这些事情,不必说了。
再过一些日子,就是开梧桐山封印的时候,我看她一个假凤凰拿什么开。
我擦掉嘴角的血,站起来,毅然决然地说道:「天帝,今日是我凤羽要跟长陵退婚!」
我拿出三生石往天上一扔,狠狠击碎。
我跟长陵手腕上的红线,当场断开。
从此以后,我们再无关系。
天帝看我碎了三生石,长叹一口气。
长陵若是不能娶我,便做不成下任天帝了。
因为我是这一代的凤凰神女,只有我,才能沟通沉睡在归墟里的上神。
被上神亲授法旨,才能号令众仙成为天帝。
跟我退婚这一刻起,长陵就废了。
他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
长陵退婚在天宫闹得沸沸扬扬,凤栖梧已经跟他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
天宫里看不惯我的小仙们,都等着看我什么时候滚出天宫。
天帝暗中传信给我,让我暂且忍耐,看看这个假冒凤凰神族的凤栖梧,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怕我受委屈,源源不断的赏赐送入我的府邸。
流光河畔,万千星子沉浮,如梦似幻。
我盘膝坐在天河边上,寂寥饮酒。
「功课做得一塌糊涂,没见你有半分难过。失去一门婚事而已,何至于此。」
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扭头扑进他的怀里,委屈道:「师父!我心里都这么苦了,你还惦记着功课的事情!你知道整个天宫都怎么说我吗?说我这只丑八怪雉鸡精,配不上长陵,更比不上那个凤栖梧。」
「你在乎他们说什么?」他轻抚着我的头发,问我。
我情绪低落道:「我只是不想被人非议罢了。」
长陵斩钉截铁地跟我退婚,我是消沉了一阵子。
可比起退婚,我内心更多的是彷徨跟寂寞。
长在天宫数千年,天帝宠爱我,长陵纵容我。
我一向把他们二人,当作至亲。
如今婚事退了,这天宫再不是我的家。
「那我便杀光那些非议你的人,捧你做天帝,让你日日享受无上荣光,可好?」他垂眸,冰凉的手点着我的眉心。
我对上他清冷冷的眼眸,心里豁然一惊,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我这师父,性格素来奇怪,不通七情六欲,不晓人情世故,偏偏法力高深无人能及。
当年要不是我机敏,认他做了师父,说不定我早死在了他手里。
「倒也不全是为了退婚的事情。」我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快要开梧桐圣山了,我怕担不起复兴凤凰神族的大任。」
自我父母死后,梧桐圣山封闭,仅存的数千族人陷入沉睡。
只有我,才能开圣山,入归墟。
天帝一直以为我这三千来无所事事,整日游手好闲。
他也并不督促我修炼,反而无比纵容我。
我一开始还觉得天帝是因为我们凤凰神族只剩下我一人,他不忍看我受苦。
后来我渐渐明了,他只怕是不愿意让我变得强大起来。
毕竟只有凤凰神族可以沟通沉睡在归墟里的上神。
天帝啊,坐拥四海八荒十万年,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怕早就不能容忍上神的存在。
只要我不去唤醒上神,天帝的位置便无人可以撼动。
「担不起,那便不去担。」师父望向天河水,一抬手,天河涌动,星光碎裂,他漠然道,「一族兴衰,好比浩瀚星海中的一粒沙尘,不足为道。」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凉薄。
他的眼是冷的,他的容颜是冷的,就连他的头发都是不沾染任何温度的银色。
我初见他时,他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鲜花盛开的春天里,却寂寞得像是昆仑山上万年不化的一捧雪。
「师父,那在你的眼里,你的心里,有什么是值得惦念的吗?」我忍不住问他。
他松开手,星沙滑落。
他负手而立,思忖了一下说道:「你。」
我傻了,下意识地问:「什么?」
他神态自然地说道:「你,值得我惦念。四海八荒万族兴衰,浩瀚星海沉沉浮浮,皆不如你的喜怒哀乐,更让我动心。」
但凡我有半个恋爱脑,都要被我师父这番话感动得投怀送抱了。
可我听了他这番话,只觉得想哭。
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是真的通过我的喜怒哀乐来感知这个世界的!
人有五感六识,尝得到苦辣酸甜,闻得到香臭,感觉得到冷暖。
体会得到痛苦,快乐,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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