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洛到巷子口时，正好看到爷爷在扫雪。
这时，邻居拿着垃圾出来，大声询问：“呦，老沈又扫雪呢？”
爷爷头也没抬，捂住胸腔咳嗽：“咳咳！孩子回来，路不好走可不行。”
“你每天扫，也没见小沈回来，早点歇着吧！”邻居将垃圾丢完就回了屋。
爷爷只当没听见，仍旧固执的扫。
沈星洛看着他佝偻的身影瞬间红了眼。
这些年她一直忙着工作，忙着飞行，每次给爷爷打电话时，他总说：“你大了，尽管往外飞，爷爷等着你回来。”
却忘了，时间总是过一些，少一些，爷爷也会老！
她快步上前握住老人的扫把：“爷爷……我回来了。”
爷爷一时没有认出来，仔细看了好几眼才反应过来：“囡囡？我的囡囡回来了！”
沈星洛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眼眶泛热：“爷爷，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老人高兴的接过她的行李，带着人进门：“瘦点没病，你冷坏了吧，快进屋。”
屋里。
爷爷将桌上的咸菜白粥收起，摆出沈星洛小时候爱吃的糖果。
爷孙俩乐呵的聊着家常，气氛酣然。
可没一会儿，一串急促的手机震动，沈星洛打开手机，就见神航的工作群里连发三则通报：
“神航1673副机长姜衍当众闹事，降到地勤岗。”
“神航1673乘务长温纯能力出众，即日起调到傅斯辰机组。”
“神航1673机长沈星洛品行不端，给予停职处分！”
一连三道通知，句句不提温纯的错。
沈星洛看着，心头像被淤泥堵住，哽得发痛。
爷爷见她神色不对，关切问：“怎么了？”
沈星洛抿了抿唇，按灭屏幕：“爷爷，我有点事，出去打个电话。”
说完起身往外走。
姜衍和温纯会产生争执，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自己。
她能接受自己停职，但无法忍受别人被自己连累。
到院子外后，沈星洛拨通了傅斯辰的电话。
几个“嘟”声之后，对方接通。
她咽了咽喉间的艰涩，开门见山：“姜衍的处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傅斯辰语气骤然冷下来：“你打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沈星洛不想和他吵架，平声说明情况：“明明是两个人争吵，为什么只罚姜衍一个人？温纯就没错吗？”
“是姜衍挑事在先。”
傅斯辰严苛的语气震得沈星洛一怔，是自己忘了，只要事关温纯，傅斯辰就不会公平。
沈星洛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指甲在掌心印出白色月牙：“傅斯辰，我们之间的事情，能不能别牵连别人。”
“这是航司高层一致做下的决定，你要是不服，就自己飞回来向航司反应。”3
扔下这话，傅斯辰直接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挂断声袭来，沈星洛的心沉入谷底。
巷子里寒风呼啸，她伫立良久，平复情绪之后才转身进屋。
见她回来，爷爷连忙问：“怎么了？是工作上出什么事了吗？”
沈星洛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姜衍因为自己被降职，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但刚回来就离开，爷爷得多难过？
两相权衡下，沈星洛有了决定。
她上前握住老人的手：“爷爷，和我一起回京都好不好，让我照顾你。”
老人瞬间听出了她的潜台词，眼里满是失落：“是又要走了吗？”
沈星洛不知该怎么回答。
爷爷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轻声拒绝：“爷爷就不去了，你那儿我谁也不认识，在老家至少有人说说话。你一个人在外面，别委屈了自己。”
沈星洛还想再劝。
老人却先一步开口：“得空了再回来，爷爷会一直在家里等你。”
爷爷的话和手心的暖意从头顶传进心里。
沈星洛的心安定下来，买了第二天回京都的票。
当晚，她带着礼物拜访了巷子里的每个邻居，请他们帮忙照顾老人。
翌日，天还没亮。
沈星洛早早起床，想趁着爷爷没醒悄声离开。
不料刚出门，就看见爷爷已经站在门口，躬着背小声咳嗽。
她眼里又冒上湿气，仔细叮嘱：“等我忙完这次的事回来，就陪您去看医生，要是有哪儿不舒服就去医院，别为我省钱。”
“我知道，你不用挂念我。”老人将行李递给她，挥了挥发颤的手。
沈星洛按下不舍，快步离开，匆匆赶回京都的航班。
一下机，沈星洛直奔经理办公室。
经理看见她，忍不住惊诧：“小沈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星洛没回答：“经理，您不觉得航司对姜衍的处罚不合理吗？”
闻言，经理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这是高层的决定。”
“沈机长，别忘了你自己还在停职状态。”
沈星洛没有退让：“可参与争执的不止姜衍一个，为什么温纯却能够置身事外？”
经理被问的沉默，许久后才开口：“这样吧，我这儿有个到南美的飞行任务，你接下，对于姜衍的处罚我会重新考虑。”
经理拿出一个文件，递了过去。
沈星洛接过正要打开，就听经理补充：“这趟任务联合飞行，另一个机长是傅斯辰。”
沈星洛手一顿，僵在原地。
自从上次两人争执之后，就再也没联系。
沈星洛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
经理注意到她的迟疑，沉声问：“你有异议？”
沈星洛按下心里的复杂思绪：“……没有。”
拿着文件离开后，她给姜衍发了条信息，大概说了下情况，让他不要担心。
随后便打车回家。
却不料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傅斯辰。
傅斯辰站在屋内，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暖灯照耀下，透露出些许的暖意。
沈星洛恍惚了一瞬，便回过了神：“你来有事？”
她话里的疏离那么明显，傅斯辰脸色微冷：“你去找过经理了？”
沈星洛不意外他会知道，也没想着隐瞒：“是。”
可姜衍却对经理的话置若罔闻，而是定定的看着傅斯辰：“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站起来解释。”
傅斯辰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而后说出了事实。6
“三年前，我和温纯就已经分手，两年前和沈星洛在一起，这段时间对温纯的照顾也是因为父母的嘱托。”
这话宛若一滴水掉进油锅，会议厅内哄闹起来。
除了塔台同事，其他人都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台下的温纯脸色惨白，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
“她之前不是说傅机长是她未婚夫吗？”
“啧，都分手了还来破坏别人的感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是啊，还倒打一耙说沈机长是小三。”
“我早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人了。”
“沈机长还把自己的降落伞让给她，真是白眼狼。”
……
温纯脸色难堪的站起身，离开追悼会。
姜衍的目的达成，当场就提交了辞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神航。
傅斯辰也起身回到办公室，桌上还摆着合飞的资料。
他眼底闪过痛色，要是当初自己没有让沈星洛独自驾驶，这场空难是不是就会被改变。
此时，温纯推门而入，一脸愤怒的看着傅斯辰：“你明知道这样做，我要面临着什么，为什么还要帮姜衍说话！”
傅斯辰坐下，声色冷淡：“你之前不也是这样对沈星洛的吗？怎么到你身上就受不了了？”
闻言，温纯脸上的愤怒变成嘲讽：“可是这不是你默许的吗？要是你和她恋爱时就公开，我造谣的时候你第一时间澄清，还会有后面的事情吗？”
“傅斯辰，别想着只把错往别人身上推。”
温纯说完摔门而去。
她的话在给了傅斯辰重重一击，心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烧着。
他在办公室内坐立难安，干脆决定出门走走。
可兜兜转转之间，傅斯辰下意识的走到了沈星洛的公寓。
他犹豫一瞬，打开门。
春天的落日映在玻璃上，室内一片温暖。
傅斯辰走进去，里面已经落了不少的灰尘。
他鬼使神差的打开房间里的抽屉，里面露出一个暗红色丝绒的盒子。
傅斯辰咽了咽喉结，打开盒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对戒，他拿出那枚男戒，带入无名指，正好合适。
落日渐沉。
橙红的光从戒面的碎钻上刺进傅斯辰眼里。
他双眼通红，手指不停的转动戒指。
恰好此时，外面传来阵阵鞭炮声，好像是有人在办喜事。
傅斯辰听着，感觉今天像极了除夕那一夜。
那天沈星洛躺在床上，轻声问：“斯辰，你有没有想过稳定下来？”
他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什么？”
沈星洛着急起来，踌躇着问：“或者你有没有想过结婚？”
……
傅斯辰闭上眼，各异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下。
手机突然响起，他接起电话。
传声筒里传来傅父的声音：“回来吃饭。”
傅斯辰目光远眺，窗外万家灯火，街上的人结伴而行，其乐融融。
他却永远的失去了会一直等待自己的人。
“这次又是哪家的小姐？”傅斯辰沉声问。
“温纯。”傅父语气严厉，“你在机场毁坏她的名声，把温家的脸面往哪儿放？”1
傅斯辰眉头紧皱，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捏造才是毁坏，我只是说出事实。”
“她是我们认定的儿媳，这才是事实！那个沈星洛，我早就警告过你，玩玩就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