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因为贪了军服厂的钱被公安抓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之前不是说她在家属院勾引男人,后来才贪的钱,怪不得秦广川要把她踹了!”
又是这些话。
虽然早已听习惯,但魏淑芬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似的疼。
她也没有理论,毕竟想改变村里人对自己的态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行的。
魏淑芬原想先回家,外婆却大步跨到她们面前。
“你们这些人,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就喜欢扯别人的闲话,说谁勾引男人,谁偷钱,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啊!”
老人像是炸了毛的狮子,瞪眼怒视着她们。
“外婆……”
魏淑芬皱起眉,将人护在身后。
“整个黄岭村现在谁不知道魏淑芬是个偷钱的破鞋,也就您老人家,把她当成宝!”
“就是,老天爷要真有眼,也先劈你那爬人家秦广川床的外孙女!”
听着这些话,外婆气的面红耳赤,整个身体都在抖:“你们……”
生怕老人气坏了才康复的身体,魏淑芬慌忙扶住她,正色扫量眼前说风凉话的人:“第一,我没有勾引男人,第二,我也没有偷军服厂的钱,第三,我跟秦广川两人感情很好,你们可以无知,但要知道造谣是要坐牢的。”
说完,也不管她们是气是恼还是嘲笑,扶着外婆就往家里走。
外婆看着面无怒色的魏淑芬,表情也软和了下来:“囡囡……”
“外婆,别人说什么咱们都别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魏淑芬拍拍她的手背。
见她一脸从容,外婆心底残余的怒火也慢慢平息。
不可置否,她的囡囡真的变了很多,换做以前,听到别人说这些闲话肯定是忍不了的。
一路上,碰上的村里人有当着面指桑骂槐的,有背地里窃窃私语的,魏淑芬只当做没看见。
推开潮湿的大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原本的黄土院子在下过场雨后成了一片泥泞,几片被风吹落的瓦片散落在墙沿。
荒凉的像是野外的破庙……
魏淑芬看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外婆和自己各自孤零零地在这里去世。
叹了口气,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天。
就在她准备让外婆先去堂屋休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叱唤。
“魏淑芬!”
转身看去,魏淑芬愣住。
秦母!?
秦母气势汹汹地冲上来,冲着魏淑芬脸就是一巴掌。
‘啪!’
魏淑芬没防备,左脸顿时炸开火辣辣的痛。
“囡囡!”
外婆又惊又急,心疼地摸着她红肿的脸颊。
秦母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口大骂:“你居然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要不是你,广川怎么会要跟我断绝关系!你这个搅家精,扫把星!”
外婆像气的红了眼,朝着秦母就是猛地一推:“有什么冲我来,你再动囡囡一下,我就跟你拼了!”
秦母踉跄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她死瞪着老人,咬牙切齿地又要动手:“死老太婆!”
手刚伸出去,就被魏淑芬狠狠捏住。
魏淑芬冷眼看着疼的龇牙咧嘴的秦母:“看在广川的面子上,你又是长辈,我不跟你动手,但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干了什么好事。”
秦母揉在一起的脸又是白又是红:“魏淑芬,你给我放手!什么好事儿,谁敢的‘好事儿’能有你多?”
“广川已经告诉我了,杨虎和我爹都是你找来的,就是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好让广川跟我离婚。”
魏淑芬看着眼前明明长得慈眉善目,却心如蛇蝎的女人,眼神冷冽:“我知道我嫁给广川让你很不满,但你不能伤害我最亲的人!”
话落,她用力松开手。
秦母后退着,一脚踩进泥坑里。
“你!”她哽了个半晌,突然就坐下来开始撒泼,“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一个搞破鞋的贼欺负我们这样的好人,不该五雷轰顶吗?”
因为她的哭闹,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鄙夷的目光像剑似的纷纷投到魏淑芬身上。
魏淑芬没有理会,径直关上了门。
外婆摸着她红肿的脸,心疼不已:“疼了吧?”
魏淑芬摇摇头:“没事,别管她,闹够了她自己就会走的。”
话音刚落,身后本就破烂的门被敲的砰砰作响。
“魏淑芬!你躲什么!今儿个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放过广川?你就跟你爹一个德行,脸皮比树皮厚,心比煤还黑!你就该像你妈,早死早超生!”
秦母恶毒的谩骂像无数根针刺进魏淑芬胸口,剧痛中带着几乎烧掉理智的恼恨。
视线扫向墙边装着已经发臭雨水的铁盆,跨上前端起后拉开门。
‘哗啦!’一声,铁盆里的水迎头泼在秦母的身上。
“呸呸呸!”
秦母青着脸吐出水,面目狰狞地瞪着魏淑芬:“魏淑芬,你……”
“杨秀英,你再敢骂我妈一个字,下回泼你脸上的就不只是盆水了!”
魏淑芬将铁盆摔倒秦母脚下,关上了门。
她紧捏着拳,眼眶有些泛红。
委屈和愤怒压着心,让她呼吸都觉得困难。
外婆摸摸她的头,声音哑了几分:“囡囡乖,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魏淑芬用力吞咽一番,才咽下满喉苦涩地点点头。
有那么一刻,她真觉自己两段人生都很无奈,可仔细想想,这不都是曾经的自己造成的后果吗……
犹豫了会儿,她才下了决心般开口。
“外婆,我明天想去找广川。”
外婆愣了愣,也没有多问,只是拉着魏淑芬的手,语重心长道:“好,外婆这儿啊,你不用担心,跟广川好好谈,他是他,他娘是他娘,别因为他娘,耽误了你们。”
魏淑芬嗯了一声。
其实去找秦广川,并不是只为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主要还因为徐墨和那‘货’。
直觉告诉她,必须要尽快找秦广川。
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趁着天还没黑,魏淑芬又去祭拜了母亲,才疲惫睡下。
天还没亮,魏淑芬就坐着村大爷开的拖拉机去镇上的车站。
辗转三趟车,才到达岭南军区的大门口。
看着门口站岗的哨兵,魏淑芬突然失去了过去的勇气。
她捏着衣角,陷入犹豫。
经过一番思想争斗,她还是深吸了口气走上前。
谁知刚刚踏进去,哨兵就叫住了她:“嫂子,您找秦连长吗?”
魏淑芬愣了愣:“是,他还没回来吗?”
“秦连长受了伤,现在在军区医院呢。”
听了哨兵的话,她心猛地一沉。
秦广川受伤了?
想起他身上那些因为出任务而受的新旧伤痕,又急又怕,忙赶去军区医院。
魏淑芬一路跑进医院,询问到秦广川的病房后,才得空扶墙大口喘了几口气。
缓了一会儿,才朝楼上的病房奔去,谁知刚走到病房外,便听见里头传出吴英玉的声音。
“你明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娶魏淑芬,而且当初别人撮合我们的时候,你不也默认了吗?广川哥,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
魏淑芬推门的手顿住。
在这个年代,能让一个女人这么直白的表达,一定是掏心窝子的喜欢。
虽然秦广川说过,他不喜欢吴英玉,但自己和他以错误为开端的婚姻,还是让她很不踏实。
隐约间,里面又传出吴英玉带着哭腔的哀求。
“为了你,我爹妈无论怎么逼,我都不肯接受别人,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但我都不在乎,我只盼着,哪天你回过头看看我……这世上哪还有人像我这样,对你这样一心一意啊!”
魏淑芬僵在原地,心绪复杂。
即便没看见人,也能想象到吴英玉梨花带雨的模样多招人怜。
“同志,怎么不进去?”
突然过来的医生疑惑地瞄了她一眼,推开了门。
转头间,魏淑芬撞上秦广川冷凝的目光。
当看到她,男人的眸子瞬时一亮,刺骨的漠然褪去,只有鲜少的柔和。
“淑芬?”
魏淑芬回过神,莫名觉得有些窘迫。
她不自在地挽了挽头发,眼神无处安放:“我,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秦广川脸顿时拉下了,扯下手背上的针头就追了出去。
这女人,把他当敌人了不成,见到自己不是躲就是跑。
而这一举动把医生吓得不轻:“秦连长,你的伤不能乱动啊!”
吴英玉看着秦广川追逐的背影,泛红的双眼翻涌着妒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
魏淑芬一路跑下楼,刚踏下最后一步台阶,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胳膊。
回过头,是秦广川近在咫尺的深眸。
眼见周围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魏淑芬又臊又急,连忙挣脱:“秦广川,你放手,也不怕别人笑话……”
话还没说完,秦广川扯着她朝楼梯间拐了个弯,把她塞进下面的放着扫把的小隔间。
里面一片黑暗,只能通过门隙看清面前对方脸庞的轮廓。
魏淑芬背后抵着墙,身前是男人炙热的躯体,无措的双手只能挡着他坚硬的胸膛,试图阻止他的靠近。
“你,你要干什么?”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看见我就跑?”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低哑的声音像是沉瓮的钟声,引的她一阵战栗。
“我……”
魏淑芬张着嘴,嗫嚅了半天也挤不出一句回答。
像是在欣赏她的慌张,秦广川不停地靠近。
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让魏淑芬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好半天,她才压着混乱的思绪:“刚刚吴英玉说了那么多,你,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闻言,秦广川皱眉:“你希望我说什么?”
鹰爪般的视线让魏淑芬无处闪躲,只能低下头:“她虽然有点缺心眼,但到底喜欢你了那么久,我知道,你对当初我硬嫁给你的事还耿耿于怀,我也想的很清楚,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是想跟吴英玉在一块,我没意见。”
听着她吞吐又闪躲的话,秦广川只觉额间的青筋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