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些。”霍嘉泽轻声道。
黎星艺笑了笑,含糊不清地说着:“这味道,没有变过。”
看着她娇憨的模样,霍嘉泽的目光渐渐复杂。
黎星艺低下头,一口口地吃着,热气中,她没能忍住的泪水滑进了嘴里,很咸很涩。
眼瞧着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霍嘉泽将她送回房后,转身便要离开。
“阿鹜。”黎星艺忽然拉住他的衣袖,软声道,“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霍嘉泽闻言,剑眉微蹙:“珠曦别闹,这不合适。”
“你答应我的,这一月将我当做妻子,既是夫妻,同榻而眠又怎会不合适?”
黎星艺的语气里竟是少见的强硬。
见她不松手,霍嘉泽沉默了,眼中却满是拒绝。
黎星艺眸光一暗:“我只是想你留下来陪我,就这一晚,就当弥补过往的十年。”
这一句话像是攻破了霍嘉泽坚硬的心墙,他眉目一展,眼中的拒绝渐渐消散。
已是深夜,床榻间二人和衣而卧。
黎星艺并未睡着,她侧躺着看着身旁熟睡的霍嘉泽。
这是她十年都不曾见过的,如今算是得偿所愿。
她抬起头,轻轻抚过霍嘉泽的脸,而后紧抱着他的手臂,心中的不舍让她眼眶一热:“阿鹜,你怎么能这么好?”
好到我不舍的你有半分为难。
外头风雪不知何时停下,黎星艺也不知自己何时睡去。
直至天渐渐亮了,光线透过纱窗落进房中,黎星艺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被一片暖意包围的感觉让她一愣。
她竟被霍嘉泽紧紧抱在怀里。
黎星艺心头一颤,这温暖和她想象中的一般无二。
突然,喉间又是一阵痛痒,她剧烈咳嗽起来,一股血腥味渐渐在嘴里蔓延开。
霍嘉泽被惊醒,见黎星艺突显病态,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说话间,忙唤外头候着的丫鬟去请府医。
黎星艺按住他的手,嘶声回:“也许是活不久了吧。”
黎星艺话音刚落,微敞的窗扇被寒风吹开,猛地砸在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霍嘉泽的心似也跟着一震,脸色不觉一沉:“胡说!”
待慢慢止了咳,黎星艺咬牙将血咽回去:“放心,若我真的要死了,定会告诉你,让你不安,方才我只是呛到了。”
她缓缓起身,看了眼窗外后再回头看向霍嘉泽:“再陪我出去走走吧。”
见她无事,霍嘉泽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闷得紧。
屋外。
黎星艺跟个孩子似的捧撒着雪,自得其乐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霍嘉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样的黎星艺是他从不曾见过的,他一时间竟说不出心中是何感受。
薄暮时刻。
二人出门去了长安有名的酒楼用晚膳。
点菜时,黎星艺将霍嘉泽平日爱吃的菜点完后,忽然问道:“你可知我喜欢吃什么?”
霍嘉泽一愣:“稻团,丰糖糕,细馅夹儿。”
这些都是他记着黎星艺吃的最多的。
然而黎星艺却摇头:“那些都是你买回来的,我真正喜欢吃的是,长安街尽头那家梨花酥,嫁于你之前,姐姐和父亲回府时都会给我带。”
她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遗憾:“嫁于你之后,便再也没有吃到过。”
霍嘉泽倒茶的手一顿:“用完午膳我便带你去买。”
说话间,小二将小食端了上来,黎星艺夹起一块儿放进霍嘉泽碗中,自己又夹了一块儿。
“那家店五年前便没了。”
闻言,霍嘉泽再不知该说什么,而黎星艺也没有再提。
用完晚膳后,两人在街上逛着消食,却不想遇见正从绣庄里出来的宋映岚。
宋映岚看着黎星艺挽着霍嘉泽的手,神情有些僵硬。
黎星艺没有松手,更像是没瞧见她一般紧靠着霍嘉泽:“夫君,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府吧。”
说完,她拉着一脸凝重的霍嘉泽就走了。
这一路,两人都很沉默,此前温馨的气氛竟似遇见烈日的雪一般化开消散。
回府后,霍嘉泽将黎星艺送回房后欲离开,可再一次被她拉住:“你说过,这一月要陪我。”
“我还有事。”霍嘉泽沉声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怒气。
黎星艺心头一涩,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愿放手。
一时间,心中的焦急、不舍和悲伤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呼吸变得沉重,脸色渐白,不断地咳嗽起来。
见她这般痛苦的模样,霍嘉泽心头的怒气霎时消散的只剩担忧:“风寒还没好吗?”
府医来来回回三四次,药也喝了,按着以往,她早该痊愈了。
黎星艺以锦帕捂着嘴,摆了摆手,平复呼吸后无力一笑:“我说过的,许是好不了了。”
霍嘉泽的面色一沉,眼底尽是不悦。
“阿鹜,若我真的要死了,你还会同我和离吗?”黎星艺看着他,字字都藏着些许期盼。
见她还能问这般玩笑的话,霍嘉泽松了口气,却又带丝余怒:“会。”
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就像一把刀子捅进了黎星艺的心窝子里。
她忍着心尖的剧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若无其事地朝床榻走去:“好累,我想休息了。”
将被褥盖在身上后,眼泪倏然布满了她整张脸。
黎星艺紧咬着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半晌,身后传来窸窣声响,熟悉的气息带着暖意渐渐靠近。
霍嘉泽没有走,他留了下来。
但黎星艺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而被她紧捂着唇的那一寸被角,早已是鲜红一片……
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平淡且快。
黎星艺知道,她的姻缘和她命的大限之日就要到了。
坐在书房的窗外廊上,黎星艺看着已经开始融化的雪,缓缓回过神。
她转过头,看向屋内站在架几案前翻书的霍嘉泽,眼底满是眷恋。
这一月他日日陪着她,加起来的时间,竟比过往的十年还要多。
这也是她嫁给他这十年来,最开心的时光了,比大婚那日还要开心。
她对这样的日子更为不舍,也开不了口说结束。
但必须要结束,这一场放肆,只能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