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言惊愕的看着她：“怎么了？”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病。”沈陌陌忍着突至的心痛，一把抹去人中上的血，麻利的动作丝毫没有让顾泽言觉得她生了病。
“医生说我只能活半年了，小叔，你和我谈一次恋爱吧，就谈半年。”沈陌陌说着话，澄澈的眼眸望着他，生怕他拒绝。
岂料顾泽言嗤笑一声，眼中无半分信任：“混了几年，脸皮倒是越混越厚，撒起谎来都这么从容。”
沈陌陌长睫颤抖，看着顾泽言鄙夷的目光，心脏的疼痛感一下翻了数倍。
车停在沈家门口。
沈陌陌被顾泽言扯出车中，就听他说：“这是最后一次送你，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
沈陌陌喉咙像是被一根针堵住了一样，她试图去抓顾泽言的手，而男人却一下躲过。
她的手顿时僵在半空，许久才扯出一抹苦笑。
“小叔，我好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你会牵着我的手，还会给我买糖吃……”
顾泽言听着她自言自语，没了耐心。
只说了一句：“我们都长大了。”
而后，他上车离开。
沈陌陌看着他的车从眼前离开，忍不住追上去：“小叔……我没说谎，我真的……”
生病了几个字，她还没说出口。
身后一个人凶神恶煞的看着她。
“嘭！”巨大关门声，顾泽言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公路上已空无一人，只有棍棒落在身上的声音隐隐从门缝中传出来……
沈陌陌躺在地上，痛苦的卷缩成一团，棍棒一下下地挥向她。
沈父的谩骂萦绕在她的耳边，而她浑浊的目光却只是紧盯着那扇门。
可直到意识模糊，那扇门依旧紧闭着。
“咔哒”一声，大门突然开了。
沈陌陌喘着粗气抬起眼，眸光一亮：是顾泽言吗？
“老，老沈……老太婆出事了……”
陈慧眼神一片慌乱，白色的上衣带着点点血迹。
不是顾泽言，沈陌陌正失望闭眼之际却又因陈慧嘴中“老太婆”三字紧绷起来。
“怎么回事？”沈父收了棍子，不耐烦的问道。
沈陌陌拼命撑起身子，咳了一口血踉跄的冲了出去。
“死丫头！给我站住！”
沈陌陌捂着剧痛的肩膀奔跑在小路上，心脏的病痛像是一颗拦路石，绊的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奶奶……”她呜咽着，强迫自己站起来。
她不能让奶奶出事，决不能！
等到了奶奶的住处时，她愣住了。
几个小时前还安慰她的奶奶此时躺在地上，身下全是鲜血。
沈陌陌所有的疼痛好似都被眼前这一幕夺走了，她红了眼扑上去：“奶奶——”
邻居听到沈陌陌的呼救，帮忙打了120。
救护车呼啸而过，沈陌陌紧紧握着奶奶的手，泪如雨下。
直到要进急救室，她才不得不放了手。
沈陌陌靠在墙边，缓缓滑落蹲在地上，眼泪爬满了脸。
奶奶是她心中唯一残存的亲情，没了奶奶，她就是个真正的孤儿了。
整整两个小时，医生才从里面出来。
“老人家伤及肝脏，又失血过多，虽然抢救过来了，但还是要去ICU观察几天。”
看着昏迷中的奶奶被推进ICU，沈陌陌心中止不住的心疼。
陈慧打她，她认了，可是奶奶已经快八十岁了，她怎么下得了手！
她的眼眸渐渐染上了一层恨意，双拳缓缓紧握起来。
第二天傍晚。
顾泽言从公司回家，正为沈陌陌没有去公司等他感到放松时，却在家门外看见了沈陌陌。
嘴中无情的话因沈陌陌满是伤痕的脸卡在喉中。
顾泽言蹙着眉，半晌才道：“你又来干什么？”
沈陌陌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目光切切：“小叔，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想了很久才决定来找顾泽言，他是律师，玛丽独家整理而且就算他不喜欢她，两人好歹也认识了十多年，不可能见死不救。
“什么事？”顾泽言声音冷淡。
“帮我打官司。”沈陌陌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中没了底。
顾泽言打量了她一下，嗤笑出声：“你是跟哪个混混打红眼了，还是混到被别人告了？”
沈陌陌眼眸一震：“我……”
“另外，你有钱请我做辩护律师吗？”顾泽言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陌陌捏着空荡荡的裤兜，心中一阵悲凉。
顾泽言的话堪比沈父的棍棒，但这一下砸在了她的心上，力道也更甚。
“要是我真的要坐牢，你会替我辩护吗？”不知怎么的，沈陌陌突然问了句。
顾泽言看着她哀戚的目光，心中烦闷：“不会，因为不值得！”
不值得三个字就像压在沈陌陌身上的巨石，差点让她在顾泽言面前倒下。
良久，沈陌陌低下了头，自嘲一笑：“是吗？”
她后退着离开顾泽言，随后抬起头强扯一笑：“小叔，那这几天我就不来帮你收拾房子了。”
话毕，她转过身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望着她有些颤抖的背影，顾泽言心中的烦躁就像是被催发了一般。
他阴沉着脸解下领带，扭头进屋。
屋子里干净整洁，沈陌陌从前都是三天来打扫一次，虽然他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但沈陌陌偏偏乐在其中。
茶几上还放着胃药和维生素，全都是她放的。
顾泽言坐在沙发上，Ъч靠在沙发背上歇了会儿，脑子里尽是沈陌陌离开的背影。
“哐”的几下，顾泽言突然将药全部扔进了抽屉，目光复杂的仰头喝了口水。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死心，他不明白，沈陌陌倒底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
被余晖笼罩的客厅分外寂静，顾泽言看着沈陌陌离去的方向出了神。
另一边，身无分文的沈陌陌陷入了巨大的困难中。
一是奶奶的巨额医药费，二是请律师的费用，哪一个她都无法拿出钱来。
万般无奈之下，她去了高级会所中当陪酒。
整整一周，沈陌陌化着浓妆，穿着紧身短裙和黑色丝袜，看着一个个大肚便便不停给她灌酒的中年男人，从最开始抗拒到最后麻木。
顾泽言很讨厌会所的风月气息，但为了公事又不得不踏入这个满是酒气的包厢。
一中年男人醉的七荤八素迎着顾泽言，随后对靠在一边的沈陌陌喊：“小沈，来给大律师敬酒！”
沈陌陌醉醺醺的直起身，端着酒杯对着顾泽言笑道：“律师……律师好，我敬你酒，你帮我打官司。”
这声音像是炸弹爆炸在顾泽言脑子里！
顾泽言抬头就看见打扮妖艳的沈陌陌，面色一沉，一把抓住摇摇晃晃的她，借着大屏幕的光看清了她酡红的脸。
胸口“噌”的冒上了一把火，顾泽言紧紧揪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包厢中拽到无人的走廊处。
“你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顾泽言怒视这她，他知道沈陌陌叛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来做陪酒女。
看着她一身黑色的紧身裙，披着黑色的波浪卷发，目光迷茫再想到刚刚包厢中那几个男人，顾泽言恨不得打醒她。
沈陌陌眯着眼，似是认出了他。
“小，小叔。”她嬉笑着靠了过去，高跟鞋加上醉意让她难以站稳，“你来了啊。”
顾泽言推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沈陌陌，你还要不要脸？”
沈陌陌踉跄了几步，一手扶着墙，双目游离在意识以外：“脸？”
她突然笑了出来，葱白的指尖指着自己胸口：“我，只想要命……呃，要我和奶奶的命。”
即使是醉了，她却还能感觉到心在隐隐的疼痛。
顾泽言只当她在说醉话，一脸深恶痛绝：“你真的没救了。”
他转过身，不愿再多看沈陌陌一眼。
沈陌陌喘了口气，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突然扑上去死死抱住，用着哭腔唤：“阿言，阿言……不要走，别丢下我……”
顾泽言身形一怔，沈陌陌从未这么叫过他，这几声软软哀切竟让他一时间忘了去挣脱。
直到同行的人看到后打趣：“怪不得顾律师还单身，原来是把小情人藏在这儿了。”
这一句话让顾泽言羞愤不已，掰开沈陌陌的手，一把将她推开。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连一个眼神也没给摔倒在地的沈陌陌，毫不留情转身而去。
“阿言……”沈陌陌伏在地上抽泣着，散乱的黑发黏在满是泪水的脸上。
两天后。
沈陌陌面容憔悴，背着包走进一家没有顾泽言的律师事务所。
她从包中掏出一叠钱放在律师面前，语气疲倦但坚毅：“请帮我打场官司。”
